安生如何肯受?慌忙單膝跪地,將孩子抱起,吞吞吐吐道:“我只是竭盡自己所能預防而已,會不會復發我一點把握也沒有,這里距離我師傅藥廬不算甚遠,你快些跟隨我同去КanhgeL”
一旁做炊餅的男子出聲催促道:“那就不要耽擱了,快些去吧,你這餛飩攤子就交給我收拾好了。”
婦人起身,望一眼凌亂的攤子,深深地嘆一口氣:“那就有勞王大哥了。”
錦衣男子轉身欲走,略一思忖,又頓下腳步,轉身回來,自腰間解下一塊羊脂玉平安無事牌,遞給安生:“這位大嫂便有勞姑娘照顧,若是有什么變故,或者那銀兩不夠藥資,你可以憑著這玉牌到定國侯府尋我喻驚云。我侯府愿意承擔這位婦人所有的藥資,以及養傷期間的花費。”
定國侯府四字一出,舉眾皆驚,場中立即”呼啦啦“跪倒一大片。
“拜見喻世子。”
饒是安生久處深閨,這喻世子喻驚云的名頭也是如雷貫耳。
先帝曾言:“長安王朝可以沒有朕這個帝王,但是不能沒有定國安邦的兩位忠臣良將。”
文安邦武定國,安邦忠臣指當今太師大人,定國武將便是指定國侯。
定國侯乃是本王朝開國至今唯一一個異姓侯爺,一生戰功彪炳,威名顯赫,忠勇雙全,被先帝親封一字并肩侯,位等當朝親王。
而世子喻驚云,身世顯貴,卻并非游手好閑的膏粱紈袴子弟,自幼懸梁刺股,聞雞起舞,練就一身定國安邦的本事,習得滿腹出奇制勝的兵法,小小年歲便征戰沙場,建立累累功勛,執掌京軍三大營,深得皇上器重。
難怪這樣一身不可一世的肅殺狂傲之氣。
安生一陣愣怔,目瞪口呆,喻驚云已經邪肆勾唇一笑,將手中玉牌不由分說塞進了安生手心里。
觸手溫潤,細膩生暖,不用看便知定然價值不菲。
那少女氣惱道:“驚云哥哥,這樣刁民別人唯恐她得寸進尺,攀扯不斷,甩都甩不脫,你為何還讓她知道你的來頭?若是她貪得無厭,市井潑婦一般耍賴,也是麻煩。”
喻驚云沖著那少女沉下臉來,低聲訓斥道:“這恐水癥我最是知曉其中利害。萬一這婦人果真不幸,便是一條性命,而且你讓這孩子日后如何生存?你闖下的禍事仍舊不知悔改,難不成我能放心將她們母子重新推給你?這是責任!自然應當擔當起來。”
一頓疾言厲色的訓斥,少女立即噤聲,癟癟嘴,再不敢辯駁。
喻驚云一揮手,沉聲吩咐:“送郡主回府!”
侍衛鏗鏘應聲,一行人分開人群,浩浩蕩蕩地漸行漸遠。
人群這才紛紛議論起來。
“定國侯府果真名不虛傳,這喻世子也耿直仁義,非尋常紈绔子弟可比。”
“那女子口口聲聲乃是郡主,這定國侯府可沒有聽說有這般年歲的御封郡主啊。”
“想來喻世子也是代人受過而已,高風亮節。”
“今日戚大嫂倒霉,但是也算是幸運,遇到了這位姑娘與喻世子。”
“就是,就是。”
眾人議論紛紛,被稱作戚大嫂的婦人謝過適才仗義出手的眾人,領著孩子,跟隨安生身后,直奔藥廬。
兩人抵達藥廬的時候已經晚了,千舟見安生帶了陌生人過來,詫異地迎上來,埋怨道:“今日如何來得這樣遲?小心一會兒挨罰。”
安生氣喘吁吁地放下懷里孩子,不安地皺皺眉頭:“冷師傅呢?”
千舟朝著診堂努努嘴:“里面。”
安生沖婦人使了一個眼色,上前輕輕地叩響了房門,多少有些忐忑不安。
里面鴉雀無聲。
看來果真是生氣了。
安生慢慢推開房門,探進頭去,冷南弦正坐在書案后面,專心致志地看書。
“冷師傅!”安生討好地諂媚一笑。
冷南弦頭也不抬,冷聲道:“今日將《千金方》第二章抄錄十遍。”
安生悄悄吐吐舌頭,抹抹額上熱汗:“師父,徒兒冒昧帶回來一個病人。”
冷南弦不悅地抬起臉,瞥了她一眼,而后低下頭去,顯而易見的不滿。
婦人在安生身后悄悄拽拽她的衣服:“是不是拖累你了?”
安生搖搖頭,歉意地一笑,將門推開,徑直帶著婦人進去,惴惴不安地解釋:“冷師傅,安生不是有意遲到的,是路上遇到一點事情耽擱了。”
冷南弦繼續沉默不語,“啪”的一聲將手中鎮尺拍在書桌上,屋子里片刻靜默。
“壞蛋!”
那三歲稚子冷不丁地出聲,奶聲奶氣,嚇了三人一跳。
“臭臭,不許胡說。”婦人慌忙喝止,沖著冷南弦歉意一笑。
冷南弦這才發現這個孩子,詫異地挑眉:“怎么回事?”
安生遂將適才大街之上發生的事情如實說與他知道:“安生知道被瘋狗咬傷后的利害,不敢疏忽。”
冷南弦微微蹙眉,查驗過婦人傷口,仔細問詢過安生的處理辦法,冷聲道:“還好你不是太笨,沒有給我丟臉。”
安生嘿嘿一笑:“不過我心中沒底兒,覺得人命關天,所以帶來請冷師傅相救。”
冷南弦頷首,筆走游龍,將方子交給婦人:“傷口處置得當,這方子不過是預防傷口感染,引起燒熱的,能否逃過一劫,只能聽天由命了。我也沒有十成把握。”
婦人略有失望,依舊是再三感謝了,沖著安生牽強笑笑,拿著方子告辭離去。
安生討好一笑:“冷師傅是不是還沒有用早膳?您想吃什么?安生這便去做。”
冷南弦沒好氣地看了她一眼:“等你來做,早就前胸貼后背了。今日馮嫂已經回來了。”
“啊?”安生心里莫名一陣失落,這廚房的手藝可是自己留在藥廬里的一份依仗,如今馮嫂回來,自己便再也沒有能降得住人的地方了:“以后,就不需要我了是么?”
“休想。”冷南弦輕哼一聲:“馮嫂回來就想偷懶是不是?”
安生瞬間喜笑顏開:“不是,不是,有事弟子服其勞,求之不得。”
“馬屁精!”冷南弦唇角微勾,毫不客氣地揶揄一句,而后一本正經地問:“你今日在大街之上遇到的果真是喻驚云?”
安生點點頭:“他的確是這樣說的,而且看那氣度,也應當不假。”
“過于逞能了,今日你多虧遇到的是他,若是換做別人,蠻不講理,豈不吃虧?”冷南弦怪責道:“那喻驚云手下軍隊里養了不少兇猛的惡犬,知道這被惡犬咬傷之后的厲害。否則斷然以為你是夸大其詞,借題發揮。”
“當時一時情急,性子上來,沒有顧慮那么許多。師父好似識得那喻世子?”
冷南弦既不否認,也不承認:“文安邦武定國,誰人不知道他喻驚云的如雷大名?”
安生活動活動手腕,愁眉苦臉地嘆口氣:“有權有勢者高高在上,平民百姓猶如螻蟻,茍且偷生。師父,我今日好像明白了你救死扶困的初衷。”
冷南弦瞥她一眼,微蹙了眉頭:“如何渾身大汗淋漓的?”
“那小家伙看起來瘦弱,肉倒是瓷實,適才受驚哭得累了,耍賴不肯走路。戚大嫂又有傷,我便一路或背或抱,累得幾乎精疲力盡。”
安生輕描淡寫地解釋,甩甩手腕,仍舊有些酸痛。
“你的馬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