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又吩咐底下下人,守在門口,屋子里余下的,都是些過來人,也不用藏著掖著,方才扭臉看向安生,面沉似水:“我問你,這東西是從哪里來的?”
安生跪在地上,不卑不亢:“祖母能讓安生知道,那究竟是什么東西嗎?”
老夫人與沈氏對視一眼,沈氏沒好氣地上前將那玉石榴塞給安生:“這哪里是一個姑娘家的東西?簡直臊死了。”
安生接在手里,小心翼翼地打開那玉石榴,就著燈光看了一眼,便手一顫,幾乎立即丟了,自己也是嚇得瞬間面如土色。
“這,這東西真真的不是孫女的。”
“東西是從你的包袱里翻找出來的,不是你的是誰的?”
安生扭臉看一眼端午,斬釘截鐵地搖頭:“不知道。”
“不知道?三個字就可以推諉了嗎?”
安生仰起臉:“今日安生來這里吃團圓飯,心里確實是存了別樣的心事的。早就知道祖母的雙腿每當天涼舊疾就會復發,日夜難以安枕。特意向著師父討教了針灸之法,平日里夜以繼日地刻苦練習,想著今日能為祖母施針,減輕一點病痛的。
所以,臨出發以前,刻意交代丫頭端午帶著診包,我怎么會這樣愚蠢,帶著這種下流東西,自取其辱呢?”
安生一番話說得的確合情合理,幾位女眷面面相覷,也有些將信將疑,大宅門里,這種栽贓陷害的手段可以說是層出不窮,屢見不鮮,沒有什么好奇怪的。
老夫人又何嘗愿意安生坐實了罪名,敗壞了閨譽?因此喚端午過來,問道:“你家小姐這包袱可有人動過?”
端午適才見安生包袱里莫名多了一樣東西,自己雖然不明白是什么,但是見眾人全都怫然色變,老夫人雷霆大怒,也知道定然不是什么好玩意兒。
東西是她收揀的,包袱也一直是她抱在懷里,擺明了,就是有人趁她不備,偷偷塞進去,栽贓給自家小姐的。
她心亂如麻,思前想后,冷不丁就想起長菁與知書攛掇著要看自己包袱里東西的事情了,瞬間驚出一身冷汗,而后懊悔不迭。
小姐已經提前叮囑過自己,一定要留一個心眼,小心她們幾個使壞,自己如何還因為一時好奇,中了她們的圈套,讓她們有機可乘?
如今即便是自己揭發出來,長菁二人拒不承認,自己也是無可奈何,小姐豈不跳進黃河里也洗不清了。
她恨不能當場就甩給自己兩個耳光!安生對她有恩,自己非但未報,還給添亂。
老夫人一問她,她就立即給老夫人跪下了,低著頭堅定地道:“回稟老夫人,那個東西是我的!”
“你的?”眾人不禁都覺得訝異。
薛氏第一個反應過來,端午這丫頭是打算替安生擋下這一盆子污水了,她處心積慮,怎么會讓端午得逞?
她立即冷哼一聲,帶著厲色:“端午,你這話可不能亂說啊?”
端午頭也不抬,堅定道:“就是我的,是我塞進小姐包袱里的。”
“是你的,那你可知道,這究竟是什么東西?”
端午早就想好了借口,因此立即答道:“奴婢是撿來的,只是看著應當是個值錢的玩意兒,所以立即昧了下來,塞進包袱里,還未來得及細看。”
“可是這東西分明是從你家小姐診包里翻出來的?”大夫人沈氏也立即提出疑問,樂得落井下石,看了二房笑話。
端午不慌不忙道:“適才長菁與知書二人不依不饒地非要查看老夫人賞給我家小姐的節禮,撕扯包袱,奴婢害怕被她們發現,就將它塞進了診包里。”
“不可能!”薛氏一口否決:“這東西你當做是樹葉子呢?滿大街都能撿的到?你從哪里撿來的?”
端午抬起頭,沖著薛氏意味深長地微微一笑:“夫人您確定讓端午說出它的來處嗎?”
“夠了!”老夫人厲聲斥責道:“事情查清楚了就好,非要刨根問底,盤查那么仔細做什么?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眾人立即禁了聲,不敢多嘴。
安生直到現在,才從驚呆之中回過神來。
她可以確定,端午是在說謊,是為了替自己頂罪!
莫說端午不可能有這種看起來比較昂貴的東西,即便是有,適才她要診包的時候,端午也完全可以提前拿出來,怎么會讓自己在眾目睽睽之下,被人翻找丟人現眼?
而老夫人,應當也早就看出端午是在說謊,但是只要能周全了夏家女兒的聲譽,讓一個丫頭來頂罪,那是再好不過。所以,老夫人一錘定音,就阻止了眾人盤問下去。
老夫人已經拿起了戒尺,憤憤地丟給薛氏:“你自己府上的丫頭,自己懲戒,不打她皮開肉綻,讓她長個教訓,如何立規矩?將紫蕪紫纖都叫回來,還有安生,全都好好看著,引以為戒,看看下次還敢不敢?”
老夫人活了這么大年歲,怎樣的風浪沒見過?薛氏母女這點低劣的手段壓根就瞞不過她,尤其是端午適才所言“長菁與知書二人不依不饒地非要查看老夫人賞給我家小姐的節禮,撕扯包袱”,她心里就已經有了計較。
只是,此事再盤查下去,拔出蘿卜帶出泥,都是壞了夏家女兒的臉面。因此拿話暗中敲打薛氏,殺雞儆猴。
薛氏應聲,連婆子上前自告奮勇:“夫人,這種粗活交給婆子來。”
“不,祖母!”安生突然出聲:“這東西不可能是端午的!”
“小姐!”端午焦急地喊了一聲,眼里含著一汪熱淚,沖著安生堅定地搖搖頭:“就是端午的。”
目光里多少帶著一點央求,示意安生千萬不要再節外生枝。
“還嘴硬!”連婆子一戒尺狠狠地抽打下來,劈頭蓋臉,端午就是一聲悶哼。
說實話,安生在那一刻,猶豫了片刻。雖然她從端午適才的話里明白,此事就是長菁知書兩人所為,但是沒有任何憑據,百口莫辯,自己壓根就沒有辯白的方法。
但是,連婆子戒尺落下來的那一刻,她的心便被狠狠地揪起來,立即毫不猶豫地大聲道:“住手!”
連婆子壓根聽若未聞,手上戒尺又毫不留情地向著端午抽打下來。
安生立即奮不顧身地撲上去,摟住端午,伸臂一擋:“讓你住手!”
連婆子使得氣力大,這一下子,立即狠狠地抽打在安生的手臂之上,戒尺竟然“啪”的一聲斷了!
圍觀的眾女眷都有些不忍,連戒尺都能抽斷,這婆子要有多么心狠手辣?
薛氏立即沉了臉色:“怎么,安生,你祖母的命令也敢不聽,你敢造反么?”
安生一擰身子,跪倒在老夫人面前:“祖母明鑒,端午冤枉,我不能眼睜睜地看著端午代我受過。”
老夫人氣哼哼地自鼻端一聲冷哼:“不知好歹!”
薛氏立即捉住她的話柄,落井下石:“那你的意思,就是說,這玉石榴壓根就不是這丫頭的,而是你的了?”
端午搶先道:“是我的,是我的!小姐,不過一頓皮肉之苦而已,奴婢受得住,您不必為我開脫。”
安生低著頭,斬釘截鐵道:“端午就是冤枉的。”
“呵呵,你這是認罪了?”
安生搖頭:“不認罪,因為這玉石榴是有人栽贓給我的。”
“栽贓?”薛氏一聲冷哼:“證據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