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鶴天一扭臉,已經見到了兩人,與安然擔憂地上前:“你們去哪里了?一通好找。”
安生撒謊不用打草稿,張嘴就來:“跟孟大小姐找了個安靜的地方說了兩句話。姐姐,你怎么出來了?”
安然看了孟靜嫻一眼,柔聲道:“見這么晚了靜嫻還沒有回府上,就出來找找,正好遇到鶴天,說是見到你們兩人了。”
“我不過是出來透透氣而已,你看你大驚小怪的。”孟靜嫻一樣也是張嘴就來。
安生一聲輕咳:“吭!”
孟靜嫻拔高的嗓門立即低了下來:“天都快黑了,你大著肚子,萬一摔著了怎么辦?”
說完上前去攙扶安然。
安然驚訝于她突然的態度轉變,疑惑地看了安生一眼,又看看孟靜嫻:“安生,你適才是不是欺負靜嫻來著?”
安生有些莫名其妙:“沒有啊?”
安然還是覺得有些古怪,怎么看都覺得靜嫻好像對于夏安生有所忌憚似的。
“真的沒有?”
安生愈加冤枉:“我才是你親妹妹。你就把我想得那么兇。”
孟靜嫻偷偷地沖著安生提提鼻子:“還是你姐姐了解你的脾性吧?”
安生沖著她一瞪眼。
安然將信將疑:“沒有就好。天色不早,趕緊回去吧,要不父親會擔心的。”
關鶴天應一聲:“那我送安生回去了,你們自己路上小心。”
四人分道揚鑣,各自回府去了。
第二天又是坐堂的日子,從早起,求診的病人便是絡繹不絕。
安生里里外外地忙碌,沒有一刻閑暇。
有個婦人坐在診堂的椅子上,攙扶著一位懷揣手爐的白發老人,眼神在安生身上飄來飄去,偶爾低下頭對著老人竊竊私語。
千舟捅捅安生,努努嘴:“那兩個人老是目不轉睛地盯著你看,令我想起關小爺的母親那天鬧騰的那一出。會不會又是替兒子相親來的?”
安生正忙得不可開交,沒有功夫搭閑話:“你當我是香餑餑呢?誰都稀罕?”
千舟“嘻嘻”一笑:“你原本就是香餑餑,多少人爭著搶著娶你,也不怕燙手。”
安生狠狠地剜了他一眼,然后瞇了眼睛:“那你可要離我遠點,小心我燙著你。”
千舟一縮脖子:“我可不敢招惹你,現在這藥廬里就屬你最大,師父馮嫂都護著你,我也要小心奉承著,否則啊,沒準兒哪一天就變了天,你再成了我的主子怎么辦?”
安生停下手里活計,眨眨眼睛:“此言有理,師父老是埋怨你不中用,我現在正好手頭也寬裕,可以跟師父商量商量,將你買下來,專門做我的小跟班伺候我。然后重新給師父換兩個乖巧伶俐的。”
千舟像看白癡一樣看著安生:“別以為你自己就多聰明,其實我家公子心里的第一號大傻瓜就是你,天天急得咬牙切齒的,估計恨不能將你這腦袋瓜子揪下來,給你重新換一個開竅的。要不怎么天天罵你缺根弦?”
這話說得安生脖頸里面涼颼颼的,縮縮脖子,得意道:“師父都說過我,如今制毒的本事他都自愧不如呢。”
千舟幽幽地嘆了一口氣:“制毒好啊,最好是一身是毒,沒人敢碰,沒人敢娶,那樣,我家公子就得意了。”
安生仍舊還在沾沾自喜,恐嚇千舟:“你小心點,別哪天真的落在我手里,我一定拿你來試毒,先將你練成百毒不侵的毒人!”
千舟“嘿嘿”一笑,透著狡猾:“其實你這打算也不錯,我覺得你真的可以挑選兩個機靈又漂亮的小丫頭進來,既可以幫咱們兩個人分擔事情做,又可以將我家公子服侍得妥妥帖帖的,我也可以逗逗她們開心,賞心悅目,這豈止是兩全其美,簡直是一舉多得。”
安生略一沉吟,然后斬釘截鐵地搖搖頭:“不行!”
“為啥?”
安生沖著他撇撇嘴:“你以為有師父在,女人會將你放在眼里嗎?”
千舟頹喪地撓撓頭,覺得安生這話說的好像極有道理。
藥廬每天必須大門緊閉,否則經常會有打扮得花團錦簇的不速之客,但是沒有一個人正眼打量過他一眼。
想他千舟同樣也是眉清目秀,奈何再閃耀的星辰,也無法與日月爭輝。
他挫敗地嘆一口氣,安生已經拿著藥砵走了。
那位婦人起身,滿臉含笑,問安生:“這位姑娘是夏侍郎府上的安生小姐吧?”
這話一問出口,診堂里的人全都不約而同地向著安生看過來。
這些時日,風頭雖然已經逐漸平息了,但是夏安生的名字,在京城里仍舊是被人津津樂道的,甚至于,被許多老人當成教誨自家子女的榜樣。
千舟機靈,當先一口否決:“您認錯了人了,她不過是跟那個夏安生長得有幾分相像而已。”
安生也忙不迭地點頭。
“沒錯,就是你,我適才已經端詳了半天了,那一日我在大理寺門口遇見過你。”
診堂里其他的求診百姓也開始議論紛紛。
“堂堂侍郎府上的千金怎么可能做一個小學徒呢?看她這穿著打扮,蠻素儉的,也不像那些千金小姐。”
婦人斬釘截鐵地道:“就是她,我適才聽到冷神醫喚她就是叫做安生。”
這一下子,安生想要分辯,也不知道如何開口了。
“一個千金小姐竟然吃得這苦,而且這般平易近人,真是難能可貴。”一位老者率先開口。
“就是,人家錦衣玉食的,圖什么,不就是為了濟世救人,幫咱們老百姓嗎?這丫頭不僅有孝心,更有善心啊!誰家若是有福氣,能娶到這樣的兒媳婦,那可就是祖墳上冒青煙了。”
“冷神醫那是云中白鶴,高山景行,身邊的人也都是良金美玉。”
一時間眾人贊不絕口,夸得安生面頰赤紅,不知所措。
先前最先認出她來的那個婦人熱情地問道:“安生姑娘想尋一個什么樣的夫婿?婦人是官媒,這京城里的達官貴人也識得不少,定然有你中意的。”
一旁冷南弦正在提筆寫方子,頭也不抬,冷聲道:“她一進藥廬之時,我們就有言在先,三年學徒期內,不得談婚論嫁。所以,婚姻大事,暫時不會考慮。”
“啊?”婦人惋惜地咂摸咂摸嘴,就閉了口。
安生正在忙碌的手,不由就是一僵。扭臉看一眼冷南弦,依舊頭也不抬,專心致志。真正的撒謊眼睛都不帶眨的。自己什么時候答應過他三年之內不談婚論嫁的?真能瞎扯。
不過,比起馮嫂口口聲聲說自己已經名花有主,好像要委婉一些。
冷南弦突然就抬起臉來,不悅地催促她:“忙完了沒有?忙完了就趕緊過來寫方子。”
“喔喔!”
安生慌忙應著,忙不迭地跑回冷南弦跟前,老老實實地捉起案上毛筆。
冷南弦復又專心致志地替下一位病人看診,適才的話好像絲毫都沒有放在心上,不過是隨口一提而已。
瞅著一個空閑的功夫,安生忍不住湊到跟前,質問冷南弦:“師父,安生什么時候說過,三年之內不談婚論嫁了?”
冷南弦瞪了她一眼,冷哼一聲:“這是行里的規矩!”
杏林之中還有這個規矩?
安生不由地皺皺眉頭,小聲嘀咕:“不公平,學徒三年不準論嫁,那么師父三年內是不是也不能娶妻?”
這只是一句漫不經心的牢騷,誰料也被冷南弦聽了去,扭過臉來,輕啟薄唇,淡然道:“自然不是。”
安生悄悄地吐吐舌頭,不忘記撇撇嘴。這次只在心里嘀咕一句:那是自然,規矩都是做師父的定的嘛。
冷南弦并不知道她心里敲的小鼓,只追了一句:“不過在將你打發出去之前,師父不會考慮娶妻。”
安生突然抬起小臉,眸中波光瀲滟:“要是徒兒果真一輩子嫁不出去呢?”
冷南弦鄙夷地端詳她一眼:“可能性還真的不小。”
起身從藥柜里拿過兩味藥,丟給安生:“多吃點藥補補,興許還有救。”
安生瞪著面前的兩味藥干瞪眼:“白芷,益智,我又沒有病!”
冷南弦淡然道:“白芷可以通九竅,至于益智么,萬一你多吃一點,可以不那么傻了呢?缺根弦可不好。”
安生想起適才千舟對于自己的調侃,頓時有些灰心喪氣:“我究竟缺了哪根弦了?”
冷南弦強忍住笑,看著她一臉沮喪,一本正經地撣撣自己一塵不染的衣袖。
“你不僅腦子里缺一根弦,心里也缺。”
門外傳來一陣喧囂。
眾人扭臉一看,竟然是幾個府衙衙役裝扮的人沖進藥廬里來。
千舟慌忙上前詢問。
為首之人倒是客氣,沖著千舟一拱手:“敢問夏府四小姐夏安生可是在這里?”
千舟也是見過世面的,不慌不忙地點點頭:“正是,請問幾位差爺有何貴干?”
“我等奉京兆尹蘭大人之命,前來請安生小姐去府衙一趟。”
千舟詫異地扭臉看一眼安生,安生也已經出了屋門,聽到對方提及自己,不由有些訝異:“請我?去府衙做什么?”
衙役向著安生展示一眼手里簽文:“有一個人命案子,請安生小姐過去幫忙一同調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