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爺夫人一句句話,猶如重錘,狠狠地敲打著喻驚云的心:“安生不是那攀權附勢的人!”
“就算不是!”侯爺夫人退讓一步:“那她是何居心?娶一個心思不在自己身上的女人為妻,你覺得她會為你專心打理侯府事務嗎?駱冰對你一往情深,這樣好的丫頭你不喜歡,偏生要為了她傷害駱冰。驚云,你太糊涂了!”
喻驚云緊抿薄唇,渾身蒸騰怒火:“我若是喜歡她,早在認識安生之前便喜歡了。不喜歡就是不喜歡,勉強不來!即便是沒有安生,一樣是不喜歡!她這樣刁蠻任性,囂張跋扈,你覺得,她就有資格做侯府的世子妃,打理好侯府的事務?”
凌駱冰遭受他毫不留情的譏諷,早已經是泣不成聲:“你明明對我一直都那么好,就是夏安生出現之后,你才變了心思。”
“簡直不可理喻!”喻驚云覺得自己再繼續辯駁下去,會按捺不住心里的火氣,口不擇言說出什么冷硬的話來:“今日言盡于此,凌駱冰,從今以后,遠離安生,不要再讓我見到你為難她!”
言罷氣惱地拂袖而去。
凌駱冰愣怔在原地,羞憤得嚎啕大哭。
侯爺夫人慌忙上前勸慰:“不哭不哭,有伯母在,一定給你撐腰,不會讓那個丫頭得逞。”
“如今驚云哥哥已經是鐵了心思,我還能怎么辦啊?”
侯爺夫人微微一笑:“驚云這里執拗,我們就從別處下手。一個小丫頭片子而已,難道還拿她沒有辦法?”
凌駱冰止住了哭聲,眼巴巴地望著侯爺夫人,疑惑地問:“伯母您的意思是?”
“上次你來侯府,不是跟我說起過,這個夏安生還有兩個妹妹,與她勢同水火嗎?”
凌駱冰點頭:“她這兩個妹妹乃是繼母所出,母女三人全都將她視作眼中釘,肉中刺,素有過節。只不過,現在夏安生依仗著驚云哥哥撐腰,將她們母女三人全都壓得死死的,喘不過氣來。”
侯爺夫人抬手摩挲著凌駱冰的頭發,滿臉慈愛:“伯母自始至終認準的兒媳婦都是你,你放心,只要皇上那里能松口,這侯府世子妃的位子還是你的,跑不掉。
至于夏安生,不用我們動手,只需要給她那繼母一點膽量,借刀殺人,豈不強過你我二人殫精竭慮,還在驚云跟前落了埋怨?”
凌駱冰聽到侯爺夫人的勸慰,終于破涕為笑:“就知道,只有伯母對駱冰最好。我需要做什么,伯母盡管吩咐。”
侯爺夫人寵溺地笑笑:“又哭又笑,一看就還是小孩子。你什么也不用做,只需要將那個夏安生的繼母約到我跟前來,你就在一旁只管看個熱鬧就好。我們這么多人,難不成還降服不了她一個夏安生?”
喻驚云再見到安生,對于那日里凌駱冰之事絕口不提,只是對她更加關懷備至。
安生心知肚明,侯爺夫人明顯是并不待見自己的,雖然在老太君跟前,侯爺夫人從來沒有表露過對于她夏安生的厭煩之意,相反,除卻今日氣怒之下,聲色俱厲,平時還是和顏悅色的。
但是,侯爺夫人中意凌駱冰,這是人盡皆知的事情。她將喻驚云傳喚過去,少不得一番說教,喻驚云夾在自己與侯爺夫人中間,雖然立場堅決,但是也是左右為難。
安生覺得,自己雖然不過是來侯府小住,卻已經提前嘗到了婆媳之間的戰火紛爭。
侯爺夫人不待見自己,將來即便是自己果真嫁到了侯府,兩人關系不能和緩,甚至于因為她的偏見而繼續惡化。那么,喻驚云相處在兩人之間,早晚精疲力盡。
這種關系維系得最是辛苦,就像是握著一杯滾燙的開水,燙手了,自然也就丟了。就算是茶杯再名貴,也不及自己的感覺重要。
她苦笑著嘆口氣,見到一臉為難與黯然的喻驚云,委實不忍心再堅持提出離開,令他愈加難為。所以,暫時留了下來。
喻靈素在危難之時,竟然挺身而出,為了自己說話,更幫她發現了事情的真相,使安生對她心存感激,兩人也交好起來。
老太君賞賜的頭面兩日之后,喻靈素才拿過來,一套孔雀藍蝙蝠點翠,一套金玉鑲嵌群仙賀壽花鈿,兩支金累絲嵌紅寶石雙鸞點翠步搖,一副景泰藍紅珊瑚耳環,琳瑯滿目的一堆。
喻靈素笑得眉眼彎彎:“這些首飾我命人拿出去尋人仔細收拾過了,方才給你送來。”
安生也不能脫俗,對于這些賞心悅目的東西看著就養眼,但是平日里卻極少佩戴。
也怪不得冷南弦老是叫她財迷。
她笑笑:“你這樣費心做什么?這些首飾過于貴重,我平日里極少用得到的。”
喻靈素毫不客氣地在她對面坐下來,自顧倒了一盞茶潤潤嗓子:“這些都是老太君的賞,我也不過是借花獻佛而已。那些頭面琳瑯滿目,我都挑花了眼,你不嫌老氣就好。”
安生拈起一直花鈿仔細打量:“這大氣的東西不比街頭巷尾時興的花色,但是卻是永遠都養眼的,靈素小姐好眼光呢。”
喻靈素托腮望著安生,一臉神秘:“去拿這花簪的伙計,給我帶回了一個極震撼的消息,你要不要聽?”
安生漫不經心地抬眼:“什么事情,還這樣賣關子?”
喻靈素咽下一口唾沫,瞪圓了眼睛:“前些日子來府上認親的那個花娘,你應該記得。”
“這剛幾日的事情,我怎么可能忘了呢?”安生笑笑:“她怎么了?難不成三少爺回心轉意了不成?”
“瘋了!”喻靈素突然冷不丁地冒出這兩個字,令安生心里就是一驚。
“你說什么?誰瘋了?”
“花娘瘋了,輝哥死了。”
安生手里拿著的簪子“啪”的一聲,落在桌子上:“好端端的,怎么會瘋了呢?莫不是受了什么變故?”
喻靈素輕輕地“嗯”了一聲:“就前日夜里的事情,聽說是她家鄰居火爐沒有蓋好,火星崩出來,引燃了灶旁的柴禾,然后起了大火。
城外風大,火借風勢,迅速地蔓延起來。你是知道的,那個花娘家中是做油坊的,屋子里四處堆放了不少的油。所以火勢控制不住,立即就著了。
那日里恰好輝哥到油坊里來玩,夜里就住在油坊沒走,連同花娘的父母,還有一個兄弟,全都活活地燒死在里面了。花娘一時間承受不住這個打擊,人就瘋瘋癲癲的了。如今滿大街地跑,到處找她的輝哥,還一直叫喚著世子爺。所以,才傳進咱的耳朵里。”
安生不由感到驚駭,甚至是大驚失色:“起大火的時候,鄰居難道就沒有大聲呼救?”
“那鄰家的廚房緊挨著油坊后墻,待到鄰家發現了,大聲叫人,已經是房倒屋塌,救不出來了。”喻靈素惋惜道。
好端端的一個家,卻是一夜之間,家破人亡,剛剛承受了連番打擊的花娘,再眼睜睜地看著自己摯親之人被大火吞噬,怎么能不傷心欲絕?
四條人命!
安生一時間默然不語,心里為花娘感到哀痛不已。
喻靈素也輕嘆一口氣:“簡直就是罪孽,花娘都已經答應,以后不會再登侯府的門來,卻仍舊還是沒能逃脫。”
安生抬起臉,疑惑地問:“逃脫什么?”
喻靈素慌忙噤聲,掩飾道:“沒什么,就是一時感慨罷了."
“你的意思難道是說,這場大火乃是有人故意為之?”
喻靈素吞吞吐吐地道:“事情有些太過于湊巧,我也是胡說的。”
安生心里卻是一震,其實不用喻靈素提醒,她自己心里也有揣測,只是不敢大膽妄言罷了。
事情的確是太過于湊巧。油坊早不出事,晚不出事,偏生就在花娘登門認親幾日之后,難道真的是湊巧嗎?
花娘和孩子的存在,明顯是妨礙了有些人的利益,所以容不下。
她想起那日里咬牙切齒而又不得不強作笑臉的三少夫人,想起一臉寡情的三少爺,想起一旁冷眼旁觀的那些妾室,又想起義正言辭的侯爺夫人。
越想,心越涼。
只知道侯府爾虞我詐,風云詭譎,但是沒想到,這安靜祥和的背后,竟然是這樣狠辣而又骯臟的手段!
孩子何其無辜!
花娘同樣也是可憐。
已經偃旗息鼓的一件事情,最終非要以幾條人命來劃上結局。
究竟是誰,這樣心狠手辣?
安生頓時慘白了臉色,不寒而栗。
喻靈素小心地覬覦安生的臉色,低聲解釋:“一個人要執掌侯府這么大一家子人,總是會有許多無法言語的苦衷。為了顧全侯府的利益,有些犧牲迫不得已。見得多了,對于這些血腥,自然也就見怪不怪,習以為常了。”
她這話里話外的含義,無疑就是在告訴安生,背后之人,便是侯爺夫人。
安生便愈加地心驚,只是不敢多言,只能將這份驚懼埋在心里。
“興許,真的只是巧合呢?畢竟,這火來源不是一清二楚嗎?那是鄰居不慎造成的,又是油坊,見火就著。”安生不想多說,敷衍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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