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入睡之前，張一身上很癢。
不止那七八處傷口發癢，完好的皮膚也癢。
甚至身體里的每一塊骨頭每一條筋肉都在隱隱作癢。
就好像有無數的小蟲子在蠱蛹，在鉆爬，在叮咬，很讓人難耐。
幸虧太累了，所以張一還是睡著了，而且睡得很沉。
早上醒來的時候，睜開眼睛，張一倍覺清爽。
但美中不足的是，中間恍惚似做了個噩夢。
雖然這不陌生。在東野博物館事件后的一周，幾乎每晚都會做噩夢。
但劍頭徹底蘇醒后的三個月，就極少有此類情況發生了。
所以昨晚這噩夢來的突兀，頗不尋常。
張一懶洋洋的窩在不柔軟也不寬敞還會被可樂侵占的單人鋼絲床上，心念轉動做出種種猜測。
這噩夢的來由，是因為活皮的制造，還是殺人的余悸，是冰山的威懾，還是灰眸老頭的斷命？
似乎都不是。
張一一動不動的瞇著眼睛，慢慢回憶那夢境。
很模糊，但還有些印象。
似乎是勇者斗惡龍的劇情？
似乎有條邪惡的黑龍出現，意圖吞吃自己，結果被自己激發劍光斬了，然后被可樂吞吃了。
張一差點失笑，這都什么跟什么啊，亂七八糟的…
還是沒忍住扭頭掃了眼正縮成一團毛球睡覺的可樂。
可樂舒展開身體，尾巴橫于胸口，睜開眼睛瞥向張一，碧色眼眸冷漠如冰，似個莫得感情的殺手。
于是張一笑了，搖了搖頭。
果然只是個奇怪的夢，一點都不靠譜。
但是此時，可樂卻突兀的打了一個響亮的飽嗝。
“嗝……喵……”
是吃撐的樣子。
可樂馬上伸爪捂住嘴巴，止住打嗝，隨即擰身躍上窗臺，俯瞰小區，看也不再看張一一眼，如往常一般的傲嬌。可露出一角的小肚子鼓鼓，它努力的向內收斂，似乎欲蓋彌彰。
張一頓時懵逼，大早上的，我這還沒投喂你呢……怎么就撐著了？
愣了會，張一只能呵呵干笑了一聲。
昨晚這個夢，還真挺有意思的……
起身活動了一下，張一覺得自己當前的身體狀況還是不錯的。
經過一晚的休息，身上各個部位該硬的硬，該軟的軟，充滿年輕活力。
可那老頭所說的八天壽命……
不，已經又過去了一天，只剩下了七天……
這七天的壽命，就像一塊大石壓在心頭。
可在經歷了兩波流星雨般活性的洗禮后，這身體的虧空多少能得到些彌補吧？
那老頭這斷命應該做不得準了，怎么著，也應該多延上個幾天吧？
是這樣猜測，可張一心里卻沒什么底氣。
此刻的健康，沒準還是透支呢……是回光返照。
死亡的陰影，始終如那老頭凍土般的灰眸，沙礫般的言語，陰暗冰冷，籠罩自身，無法消散。
雖然身體在活性的匯聚下，多恢復了些活力不假，但是在激發劍式的狀態下，能撐多久？
一劍？
兩劍？
還是三劍四劍？
情況肯定會比在北郊動手殺人的時候好些，不至于只出兩劍，便短時間內再無余力。
但是，將要面臨的對手，也絕非那地下社團三個低級成員可比。
他已經是個4級劍手了。
“我如果不出車禍，正常發展，現在的劍道水平，大概會介于1級到2級之間。”
“比1級強很多，但距離2級，還差很多。”
“而我目前的身體狀況，連1級劍手的水準都發揮不出。”
“但是有了劍頭活性的支撐，我能爆發出極強的劍力，初步估算應該至少在3級以上。”
仔細回味當日擊殺閻幫三人的體驗，張一對自身做出一個比較符合實際的估算。
“那位監察之花夏草青青，她的劍道等級，應該在5級以上。”
“5級以下，都屬于凡人的范疇。而到了5級，那便進入到奇異的劍道領域了，不是常人所能想象的。”
那么問題就來了，4級劍手，到底有多厲害？
張一躺在床上，打開自己的個人終端，發現網絡上對此眾說紛紜。
翻看了一會，張一覺得這些道聽途說全不可信。
張一想進入專業的劍道論壇去探尋究竟，卻苦于沒有資格。
從前雖然在劍道上展現出一定的潛質，但畢竟只是個劍道生，學徒一級，是沒有權限的。
可樂又蹭了過來，盯著張一點亮的終端屏幕，又看看桌子上黑乎乎的智腦顯示器，碧色眼睛瞪的鼓鼓的，圓圓的，露出很嫌棄的樣子。
看過了高檔貨，張一的老舊個人終端，顯然已經不入它的法眼。
張一想打開蔓銀指環終端，借助更高級的權限，但想了想，覺得有些不妥。
一個多小時后，張一終端上的時間顯示7點鐘整。
透過窗帷，天光已經大亮。
佛林C16區的天空，跟東野其他地方的天空沒什么差別。
天空晴朗，一輪驕陽跳躍出地平線，將濃光灑下，城市的早晨便喧囂了起來。
張一洗漱過后，下樓去拿了早點回來。
進了房間，發現可樂剛洗過澡，正在張一的浴巾上打滾。
蹭來蹭去，滾來滾去，努力擦干身上的毛。
于是張一便明白了，為什么自己每次擦臉擦身的時候，總能在浴巾毛巾上發現有可樂的毛發。
張一很氣憤。
每次都要摘毛下來，我也很辛苦的！
可樂卻沒有半點被抓到的羞愧。
它也完全沒有背著張一的意思，碧色眸子鄙夷的瞄了一眼過來，不但一幅理所當然的樣子，而且還很嫌棄。
喵用你的毛巾，是看得起你好么？
這浴巾太舊太糙，還不經常換洗，有著一股你身上的味道，實在是勉為其難，太難為潔癖喵了。
……
……
白生生的臀魚片，紅艷艷的駝羊肉片，是剛新鮮切出來的。
綠油油的菜芯，黃澄澄的豆花，也是早上剛摘下來的。
在熱騰騰的滾粥里燙一下，滋滋聲中，食材的鮮香味道便濃郁出來，扯住了鼻子，抓住了眼睛，俘虜了舌頭，占領了食道。
張一端上樓來，還是滾燙的。
剛打開蓋子，可樂就優雅的坐了過來。
肚子癟癟的，似乎比平時餓的更快。
“不要急，太燙。”張一提醒著。
激發劍頭中蘊含的活性，救活可樂，大概兩個月了，除了零食，它就一直跟張一一個食譜。
貓糧是什么東西？
走開！
營養膏是什么東西？
拿走！
一人一碗。
張一的是大碗。
可樂的是小碗。
從體型上來看，很公平。
可樂也并無異議，沒有發出過虐貓的憤怒。
它只是對此有些奇怪。
因為平時只有魚片的說。
這次除了白嫩的魚片，還多了十幾片紅通通的肉片。
小心翼翼的嘗了一嘴，覺得滋味還不錯。
于是可樂就優雅地開始進餐。
當然，這種優雅只屬于貓的優雅。但相比于張一的狼吞虎咽，也確實算得上優雅。
至少，沒那么快，沒那么饑不擇食地狼吞虎咽。
可樂慢慢吃著，偶爾瞄一眼張一，碧色眼珠轉動，隱隱覺察到不對。
平時，魚片都不舍得多買幾片的家伙……今天怎么這么奢侈了？
難道是發財了？
不對！
在他身上，有一種叫“貧窮”的氣息，還是跟以往一般的濃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