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茉“嗯”了一聲,就趕緊走出了病房,再也不敢回頭看她了。
從醫院里出來,一路上他都走得很快。
今天他老媽沒有打來電話,估計明天也不會打來電話。
可是,過了明天,他老媽就要對他發飆了。再然后,他老媽又要把他老爸也給搬出來。
再接著,孟姨也要打來電話質問他怎么還沒回家了。
他也很清楚,逃過了今天,還有明天,一定躲不過后天的。
眼看離春節越來越近了。而他自己卻還在一味地欺騙家人,又是一陣愧疚感涌上心頭。
他抬手捂了捂胸口,隨之也加快了腳步。
一陣寒風吹過來,他很本能地拉緊了衣服,縮了縮脖子。他還是覺得這南方的冬天要比北方好過一些。
回到宿舍打開門,迎接他的照樣又是一間空蕩蕩的房間和四張冰冷的鐵架子床。
頓時,他又感到一股莫名的孤獨感襲上心頭。在這個遙遠而又陌生的城市,沒有親人,就只有他跟單莉兩個人相伴度過了幾年。
這時,他又覺得當年的想法是多么的幼稚。出了遠門,要不是父母給的錢多,那可真是寸步難行呢。
不過,他也是絕不會后悔的。他很自信,相信通過努力能夠在這里有一片自己的立足之地。
他簡單地洗漱之后,便躺在床上休息了。今天太累了,好在跟單莉聊了那么久,也緩解了他全身的疲勞。
他閉上了眼睛,而單莉最后說得那句話又在耳邊縈繞。唉,她都向他要了好幾次繳費的單據了。
每次都是他去排隊繳費,讓她坐在那里等他。
她不想花他的錢,就把自己的卡塞給他了,讓他用自己的卡去交錢,也順便把密碼都告訴他了。
想了想,不管她的!要是明天她再找他要那些單據,就說放在口袋里忘了拿出來,洗衣服時被洗爛了。
他覺得這樣說,她不會完全相信的。
于是,他坐起來,把最近從老爸老媽那里騙來的錢,還有從孟姨那里兩次弄來的錢,一共有四萬,全部轉到她的卡上了。
他想,要是明天她還是不相信,就讓她查看自己的銀行卡余額吧。
在他看來,只要挺過了這個年關節,往后去,明年就會好過一些了。
至少說,明年開學后,他還可以繼續做兼職賺點兒錢。
再說吧,他老爸老媽還會給錢他的。沒準孟姨也會大發慈悲,還會繼續給錢他呢。
另外,單莉她爸媽也會給她明年的生活費。要是實在不行的話,也還可以找幾個關系稍為好一點兒的同學求助。
只是讓他頭疼的事兒,那便是過年不回家這一關了。按常理來說,不回去過年,是怎么都說不過去的。
盡管他找了個考研的借口,可是,也不能不回家呀。無論說自己有多忙,家人也是不會相信的。
越想越累,他干脆躺下來,閉上眼睛,懶得去想了。
每每這個時候,他總會把那個“車到山前必有路”,搬出來自我安慰一番。
第二天中午,單莉吃過午飯后,一個人坐在住院部前面的綠化區曬太陽。
閑來無事,她拿著手機瀏覽網頁。突然手機彈出一條短信來。
她點開來一看,是建行發來的信息,告訴她的賬戶于昨晚進了一筆四萬元的款項。
本來說,這筆錢對她可是大好事兒,應該高興才是的。可是,她卻被這條短信給搞懵了。
她又仔細地把短信讀了兩遍,也沒發現有什么端倪。這都是銀行發來的,也就不會是詐騙的信息了。
她也很清楚,這都到過年回家的時候了,她爸媽也是不回給她轉錢的。
她越想越煩躁不安,真是莫名其妙,怎么會從天而降四萬塊錢呢?
她不安地朝四周圍望了望,似乎是在尋找可以求助的人。然而,周圍卻沒有一個她可以說話的人,住院部的小道上都是來去匆匆的病人家屬。
她站起身來,拍了拍自己的腦門。單莉,你真笨!你干嘛不把卡拿到柜員機上查一下呢。
于是,她便往外走去,沒走了兩步,又停住了。她再次拍著自己的腦門,抱怨道:單莉,你真的很笨呢!卡都在許茉的手里,你怎么去查啊!
然后,她又坐回到那石凳上曬太陽。繼續想著那筆來歷不明的錢。
她很想給許茉打個電話說說這事兒。可是,她想到他上班很忙,再說他也不能帶手機在身上,便打消了這個念頭。
再接著,她又天馬行空漫無邊際地展開豐富的聯想了。想著想著,她又有些感到害怕了。
難道我那卡上的錢是那銀行的工作人員弄錯了嗎?那可怎么辦呀?再或者,那就是別人轉賬時,輸錯了賬號,剛好碰巧遇到了我的賬號。要是真這樣,那我不慘啦!唉,這許茉還在上班,最好還是去銀行主動說明吧。
要是等人家報警了,或者是銀行找麻煩,那我不問題大了。該不會把我抓起來吧!
想到這里,以往在電視上看到了那些新聞情景便浮現在眼前了。
其實,她也知道那些受害者有的也是挺冤枉的。那些人卡上莫名的多了錢,就那樣取出來用了,然后被查出來,還要被判刑。真冤枉!我才不要跟他們一樣呢。
越想越可怕,她坐立不安。住院部通往門診大樓的這條路上,行走的路人漸漸多了起來,她仿佛感覺很多雙眼睛在盯著她看一樣的。哇!莫非這些人有感應,也把我當成賊了。
她再也不想坐在這里曬太陽了。她起身準備回到病房。
一個下午,她坐在病床上,靠在床頭,繼續想著這惱人的煩心事兒。
同病房的病友看她愁眉苦臉的樣子,便關心她,“單莉,你怎么啦?是想家了嗎?”
她連連搖著頭,“沒怎么。”
為了逃避別人的追問,她趕緊拿起手機看了起來。她才不想讓別人知道她的這個秘密呢。
她眼睛盯著手機,卻是什么東西都看不進去。她心里卻在盼著許茉早點兒下班過來。她得把這事兒跟他講出來,讓他幫忙出個主意才行。
晚飯時,別的家屬都是家人送來的飯。而她沒心情,也沒去飯堂吃飯。
到了晚上八點鐘,許茉忙碌了一天,終于可以解放了。他迅速換掉工作服,拖著疲憊不堪的身子立馬朝醫院奔過來。
單莉盡管每天晚上都讓他以后下班別來了。可是,她已經習慣了。要是他真的不來,她又會擔心他有事。
她早早地就等候在樓梯口了,眼巴巴地望著上上下下的人們,期盼他早點兒出現在樓梯上。
好不容易看到他剛剛跨上她這層的樓梯臺階,她便急不可耐地大叫著:“許茉!”
許茉一連跨了好幾級臺階,最后連蹦帶跳地站到她的面前。“你,怎么站在這里?”
“我有重大事情要跟你說!”她邊說邊從外套的口袋里摸著手機。
他一聽有重大事情,還以為是有關醫院和她的病情,可是把他嚇得不輕。他緊張地問道:“什么重大事情呀?”
她一手握著手機,另一只手朝他伸過去,“我的那張建行卡呢。”
“怎么啦?我都放在宿舍里呢。反正宿舍現在就只有我一個人了。也不會有事的。”
她趕緊把手機的信息打開來,伸到他面前,“來,你快看!怎么我的那張卡上突然多了很多錢呢。真是嚇死我啦!”
“有錢還不好啊!”他哈哈大笑,又拍了拍她的頭,“傻瓜!你真是瞎操心呢。”
她把他的手一拉,神情慌張的看著他,“當然要操心啦!我才不想被冤枉呢!我可是大好人來的。”
許茉真的被她搞懵了。愣了片刻,他笑著問:“冤枉什么啊?”
“電視新聞上,不是經常說某人去柜員機上查詢,卡上突然多了很多的錢,然后他就取出來花掉了。結果呢,卻被抓起來了。你說,這種事情多倒霉呀!”
許茉抬手捂嘴,還是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然后,他用食把點著她的鼻子,“我說,你就是傻瓜!有錢就是好事呀,還去胡思亂想的。”
她真是感到憋屈,嘴巴翹得長長的。
他看著她那氣呼呼的樣子,便知道她可能為這事兒又想了一整天。“你沒吃晚飯吧?”
她靠在樓梯扶手上,也不吭聲。
“你!”他摸著后腦,感到很無語。緩了口氣,才說:“醫生讓你要按時吃飯,保持心情愉悅,你怎么就是不聽呢?”
他拉起她的手,“走!我們去吃宵夜,我也沒吃晚飯,今天有點兒忙,沒時間吃飯呢。”
她還在生氣,緊緊地抓住樓梯扶手不肯移動腳步,“我不想吃飯!”
“不吃飯怎么行啊!”他兩手攬著她的雙肩,“走吧!我好餓呢。你不吃,我還得吃呀!”
很快她又心軟了,跟他一起下樓,到醫院大門旁邊隨便找了家小店坐了下來。
他問:“你想吃什么?”
“隨便都可以。”
他把對面墻上的價目表掃了一眼,又朝店老板招了招手,“還有什么吃的?”
“都快收檔了,就只有湯河粉了。要嗎?”
許茉點點頭,“來兩碗吧。”
“哦。好的。你們稍等一會兒。”
單莉又瞪著他,“許茉,你都還沒想我說的那事兒呢?你說,我該咋辦呀?”
許茉卻嘿嘿一笑,故意把眼珠子往上翻了翻,假裝沒想起什么事情來的樣子。
他又把身子朝她面前傾了過來,“什么事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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