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巷戰》這部電視劇中,杜山刻意刪除了警察這個道德與法制的代言群體。
將善惡標準模糊化,忠奸界限過度化,從而拉近了影象世界與本真世界的距離。
世界就是如此,什么黑與白、是與非、明與晦,不過是人類的決斷——主觀而易變。
就如高燃,他也想做個好人,但現實卻把他的理想捅個通透,痛徹心扉,地獄無邊,你怎么逃?
既然逃不掉,那索性就在無邊地獄中鬧個天翻地覆,不死不休。
“燃哥……兄弟們已經包圍到位了,要不要上?”身邊的小弟低聲問道。
“現在幾點了?”高燃下意識地看著身邊的人,微微凸起的眉骨在他蒼白消瘦的臉頰上投下不大不小的暗影。
小弟下意識地后退了一步,隨后有些慌張地回答道:“五點半多點……”
電視機前的觀眾有些疑惑,高燃是要等什么時間么,或者是在等什么人?
“五點半了啊……”高燃喃喃自語著說道,“是吃晚飯的時候了……”
“吃晚飯?”小弟心中暗自嘀咕……這么關鍵的時候想著吃飯?
他心中有些奔潰,但卻不敢提出任何質疑。
他從來不懷疑高燃的兇狠和殘暴,即便他是自己的老大。
電視機前的觀眾也有些疑惑,這個劇情好像有些奇怪啊。
吃晚飯和火拼……有什么關系么?
難道是想等敵人吃飯的時候發動攻擊?
這樣也不對啊,明明己方已經做好了萬全的準備,勝券在握了。
而有些心思細膩的觀眾卻是心中一震,忽然想到了什么。
劇情繼續發展。
高燃在那里發呆,眼看就要延誤戰機,被敵人察覺,小弟大著膽子輕聲提醒道:“燃哥……”
“嗯……去吧,殺光他們!”高燃揮了揮手,早已準備就緒的幫眾一涌而上,聲勢滔天,形同惡鬼。
而在一片打殺和慘叫聲中,高燃卻背過身去,朝門外走去。
殘軀斷肢,血流成河,現場如同人間地獄。
高燃從地獄中來,踏出了大門,回到了世界——一個平靜的,祥和的,他所期待的世界。
“我要回家吃飯了……”高燃死寂的眼眸中驟然升起一絲升起,嘴角拉扯出期待而滿足的笑容。
在幫眾火拼的時候,高燃……是要做什么!
他一步一步朝門外走著,遠離了血腥,遠離了紛爭,朝家的方向走去。
而觀眾們的心緒卻突然沉靜下來,有一股難言的情緒彌漫,讓人心臟發麻,讓人眼眶發紅,讓人鼻頭發酸。
晚飯,晚飯……他們忽然明白高燃在做什么了!
他是要履行和吳璃最后的約定——在晚飯前回家!
“我知道我阻止不了不去,但千萬千萬給我注意安全,早點滾回來!”
“老婆放心,晚飯前一定趕回來!”
我回來了……但是你又在哪里呢!
再也不會有一個穿著樸素,帶著些許埋怨擔憂的女人依門相迎。
再也不會有一個女人嗔怪自己回來的慢,飯菜都要涼了,還得再熱。
再也不會有一個女人一邊責怪他不小心,一邊又細心心疼地幫他處理傷口。
再也不會有一個女人細心溫柔地接過自己的衣服,替自己整理衣領。
再也不會有一個女人在深夜中緊緊擁住自己,幼稚地擔心下一秒他會消失。
再也不會有埋怨。
再也不會有嘮叨。
再也不會有嗔怪。
再也不會有心疼。
再也不會有責罵。
什么都不會有!
什么都不會有了……
高燃的眼神開始茫然失措。
邁進家門的那一刻,他才絕望地發現,他赴約了,但和他約定的那個人卻已經不在了。
如果……
如果他能再早一點點回家,那能不能阻止這場悲劇。
如果他能像今天這般,不顧一切,無論什么情況都趕回家中,那一切是不是會不一樣。
如果自己沒有帶她來到這個是非之地。
如果自己早點聽她的勸告,離開幫派,離開紛爭。
那么自己愛到骨子里的,小小的,瘦弱的,笑容中帶著倔強的她會不會依舊開心地活著。
他從沒有這么痛恨過自己!
走進了大門,高燃讓慢慢把門關上。
面無表情的他看不出任何情緒。
而在大門緊閉的那一刻,他仿佛失去了所有力氣,緩緩倚靠著大門坐下。
他微微低下了頭,喉嚨哽咽了一下,彷徨和痛楚布滿了整個眼球。
然后抱著膝蓋,哭得像個傻子。
我還沒來得及帶著你走遍繁華都市。
我還沒來得及和你生個聰明可愛的孩子。
我還沒來得及和你慢慢變老,白首不相離。
你還那么年輕……你……怎么就死了呢。
你怎么就死了啊……阿璃!
關上了門的高燃就這樣肆無忌憚的哭著。
如果能用他性命換回阿璃,那他會毫不猶豫地去做。
但是現實卻不可能,他愛到骨子里的阿璃再也回不來了。
他這個廢物除了躲在家里痛哭,什么都做不了。
他的手臂密密麻麻都是刀痕,但哪怕用小刀劃出再多的傷痕也無法抵消那心中無盡的痛苦和絕望。
阿璃,我好想你。
悲傷的情緒,在這里到達了極致。
電視機前的觀眾,就如同癱倒在地的高燃,淚流滿面,泣不成聲。
“為什么,為什么會是這個樣子!”
“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淚,太感人了。”
“高燃在外面的一切都是偽裝,此時才是最真實的他。”
“我現在好想去看看我的老父親,我害怕有一天也像高燃一樣后悔。”
沒有人能夠想到,看來暴戾殘忍的高燃在關上門之后卻是這般脆弱。
沒有人能夠想象他的痛苦和絕望。
那種無時無刻被絕望、懊悔啃噬的心……早已千瘡百孔,鮮血淋漓了。
他這么瘋狂這么殘忍不僅僅是殺人,也是想被殺死啊!
天人相隔的夫妻再也不可能見面相擁了,所以他才這么傷心絕望痛苦。
而現實中的他們還有機會去擁抱著自己的親人。
千萬不能等到人都走了才去懊悔。
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而親不待。
這句話每個觀眾可能都聽過,但是此時才有了更深的體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