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妹。”一個緊張的聲音插進來,蘇瑾瑜從人群中擠出來,滿是詫異地看向蘇昭寧和陳天揚兩個人。
蘇昭寧意識到此時的情景,在蘇瑾瑜眼中是多么地驚世駭俗。她忙從陳天揚懷中掙脫出來,朝蘇瑾瑜解釋道:“大哥,方才是陳小將軍救了我。”
蘇瑾瑜當然認出了剛才攬著他二妹的人就是陳小將軍陳天揚。以前就聽說過這位陳小將軍仗義助人的事跡,今日所見,倒是有些意外之處。
陳小將軍太不注重男女大防了一些。
蘇瑾瑜不動聲色地把蘇昭寧護到自己身后,對陳天揚拱手道:“多謝陳小將軍救了舍妹。”
陳天揚雖然常年征戰在外,但對于蘇瑾瑜這位新提拔的戶部侍郎,他還是見過的。
是以,陳天揚同樣拱手回禮,答道:“蘇大人客氣了。”
原來,這位蘇姑娘是長安侯府的姑娘。
“蘇姑娘的馬車壞了,不如用我府上的馬車回去吧。”陳天揚招手就要吩咐小廝去駕馬車過來。
蘇瑾瑜卻是再次拱手,回絕了陳天揚的好意。他道:“我的馬車就在那邊,就不勞煩陳小將軍了。”
陳天揚目光往人群空隙間看去,只見不遠處確實有一輛同樣有著長安侯府徽印的馬車。他便不好再堅持。
只不過方才那一瞬間的心跳加速,讓陳天揚忍不住把視線又放到那位雙眸清澈的蘇姑娘身上去。
“那今日就先行告別了,來日我再登門感謝陳小將軍。”蘇瑾瑜極其敏銳地感覺到了陳天揚對自己二妹的那一絲不同。他有些不悅地微微挪動了腳步,將蘇昭寧完完全全、嚴嚴實實地擋住。
這位陳小將軍雖然是京中紅人,但未必是二妹的良配。
蘇瑾瑜都沒有發覺自己心中把這位二妹擺在了極高的位置。畢竟平心而論,一個非長安侯爺所出的長安侯府二姑娘,和一個炙手可熱的少年將軍,假設真有什么,孰是高攀,結果已不言而喻。
蘇昭寧站在蘇瑾瑜身后,目光也被蘇瑾瑜的身影擋住。她望著他那背影,心中有一股淡淡的暖意滋生發芽。
他在維護自己。
蘇昭寧知道這位大哥是多么的傳統,所以他這樣擋住她,只是在維護她。
“大哥哥,我們走吧。”蘇昭寧抬起手,在空中略微停頓了一下,然后還是拉了拉蘇瑾瑜的衣襟。
蘇瑾瑜十分高興二妹傳遞過來的依賴感,他轉過身,無視了仍在原地的陳天揚,領著蘇昭寧就要離開。
站在街道中央,如同一個瘋子樣大笑了許久的小道士突然停下了笑聲。
他目光中閃爍著異樣的光芒,一張臉滿是喜悅地看向蘇昭寧。
蘇瑾瑜默默地換了個方向,重新把蘇昭寧擋在小道士視線看不到的地方。
“蘇姑娘!你讓我算命吧!以后,我一輩子都給你算命好不好!”小道士就如同沒有看到蘇瑾瑜一般,徑直沖向蘇昭寧,想要去握她的手。
蘇瑾瑜忙打落那小道士伸過來的手,一臉正色地道:“道長自重。”
“我就是給你妹妹算命,這有什么不自重的。”小道士對蘇瑾瑜的話嗤之以鼻。
他滿臉興奮,望著蘇昭寧的目光就像發現了一個極其珍貴、期待已久的寶貝。
蘇昭寧被打量得有些后背發麻。
“多謝小道長的美意了。”她出聲謝絕。
要知道,這位小道長的“烏鴉嘴”功力,她可是親自體會過的。讓他給自己算一輩子命,豈不是一輩子都要倒霉透頂。
喝水被嗆、吃飯被噎、走路被撞,這樣的生活光想一想,就讓蘇昭寧打了個寒顫。
有了二妹的親口拒絕,那擋在前面的蘇瑾瑜也是全力開啟了護妹模式。
他雙手抬起,看似是要做個拱手的動作,實際上卻是讓小道士不能再往前靠近。
“多謝小道長的美意,我還有事,就不久留了。”說完,蘇瑾瑜便領著蘇昭寧往街道邊、圍觀人群的外面走去。
小道士忙抬腳去追,蘇瑾瑜卻是動作極快地撥開人群,讓蘇昭寧上了馬車。
他親自坐在車夫的旁邊,吩咐府上的車夫,說道:“快走,立刻。”
那車夫甩了下馬鞭,馬便沖散街上的人群,直往長安侯府馳去。
眾人之中,那被陳天揚所救的女子期期艾艾地再次走向他,向其道謝。
“多謝陳將軍救命之恩,小女子家住城北巷子口徐府,家父是城門口的守備。”
“陳將軍的救命之恩,小女子實在無以為報。將軍若是不嫌棄,小女子愿意以身相許、隨侍將軍。”
“陳將軍?”
“陳將軍?”
那女子說了一大串,都等不到陳天揚半點回音,她方才發現他根本沒有在聽自己說話。
女子身子歪了歪,就要刻意往陳天揚身上倒去。
一個響亮的鞭聲傳來。
那女子被長長的九節軟鞭抽中腳踝,當即痛得坐倒在地。
“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貨色,就想肖想陳將軍,真是臉很大啊!”一個衣著華麗的女子握著軟鞭,臉色陰鶩地走了過來。
陳天揚看向來人,在對方就要揚鞭繼續打人的時候,忙握住她的軟鞭,勸道:“安怡,別亂發脾氣。”
“我不是亂發脾氣。”安怡郡主抬頭看向面前的陳天揚,又恨恨地望了旁邊的女子一眼,說道,“你看她們這一個個,每次你都是一番好心救了她們,可她們哪一個不是存了攀附的心!”
“好了。”陳天揚打斷安怡郡主的話。他其實也厭煩這樣不管不顧貼上來的女子,只是性格使然,看到別人遇到危險,他總是做不到袖手旁觀。
想起蘇昭寧那雙清澈的眼睛,陳天揚心中稍得慰藉,總歸有一個姑娘不是這樣的。
她報答自己的,總是那樣的別致。
第一次是只做好的鴨子,第二次是個算命的機會。
陳天揚嘴角微微揚起,有了些笑意。
安怡郡主自小與陳天揚一起長大,對他的容貌其實早已看得不能再習慣,但這樣的笑,依然讓她覺得心跳慢了半拍。
“天揚。”她依戀地喊道,“你答應了明日陪我去城北賞花的。”
陳天揚收回思緒,朝安怡郡主點頭,說道:“嗯,明日我休沐。今日我還有點事,就先送你回府吧。”
安怡郡主在陳天揚面前,脾氣來得快,也去得快。她將鞭子重重一甩,就挽住陳天揚的手往馬車走去。
那鞭子,不論是有意還是無意,恰恰好就甩到了那徐守備女兒的手背上。
看著自己嬌嫩的手背上當即就流出了鮮血,這徐家女立刻就疼得流出了眼淚。她咬了咬下唇,頗為不甘地小聲說道:“又不是我一個人被救。先前那什么蘇姑娘還被陳將軍抱了呢。”
安怡郡主腳步略慢了半步,但卻沒有停下來,依舊同陳天揚一起上了馬車。
只不過她上馬車的時候,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隨侍的丫鬟。
丫鬟微不可查地輕輕點了點頭,明白了郡主的吩咐。
長安侯府門口,蘇瑾瑜和蘇昭寧的馬車也到了。
那馬車才到正門,門口的小廝便立刻迎了上來。
小廝自去牽馬,蘇瑾瑜則伸了手,親自扶了蘇昭寧下了馬車。他叮囑她道:“二妹你以后出門做客還是要注意下時辰。你今日酉時才準備歸府,車夫著急時間,這才出了這樣的意外。以后要早點回來,或者讓我去接你。”
蘇昭寧聽到這個刻意強調的酉時,不禁抬起頭看向蘇瑾瑜。
只聽蘇瑾瑜難得一見地繼續邊走邊叮囑她道:“其實今日我也在定遠侯府做客,只不過我離開的時辰比你稍早一些。也只怪你這丫頭不提前同我說要去尋南姑娘,否則我就等你了。”
蘇昭寧看她大哥額頭都有些滲汗,就知道他是不擅長說這等謊話。她停下腳步,從懷中掏出帕子,踮起腳尖,輕輕替他揩了揩汗水,然后順他意答道:“是,我知錯了。”
“大哥哥,我去定遠侯府只是應南姑娘的邀約,并沒有去過前廳參見定遠侯爺。所以才不知道你也去了定遠侯府。”蘇昭寧的聲音不大不小,正好能保證有心打探之人聽到。
蘇瑾瑜對二妹的一點即通很是松了一口氣。先前定遠侯爺派人來尋他,他始知今日二妹竟是遇到了這樣一件尷尬的事情。
而且,比尷尬更為讓人需要警惕的是,七公主的妒心。
在定遠侯府外爭吵時候,七公主是想不起追究還有何人在場。但她一旦離開冷靜,或是想起,或是打聽,就會知道那輛馬車是長安侯府的。
如果知道了馬車里坐的是姑娘,那么七公主的妒心足以讓她衍生許多揣測,到時候這種怨憤恐怕是怎么也消除不了了。
反而自己一個男子,也沒有什么機會與公主見面,他背下這個鍋才是最好。
是男子聽到的,此事便只會停留在尷尬之上。
當然,更重要的是,他愿意替二妹背這個鍋。
蘇昭寧與蘇瑾瑜一同演完了這場戲,兩人才一起走進了長安侯府。
她想,不敢去定遠侯府過多探聽的七公主,一定安排了人在長安侯府外等著吧。
聽了這樣的時間,七公主想來不會再往下追究了。只不過,大哥哥卻是憑空惹來了七公主的不待見。
想到這里,蘇昭寧忍不住抬頭看了眼身旁的蘇瑾瑜。
他身上,多了讓她信任的東西。
他今日一直在維護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