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他和蘇昭寧都沒有看見的是,一雙目光一直落在他們身上。
知道他們的馬車走遠,那目光也未曾移開。
流螢多在山野間,也要夜間方可見到。陳揚帶蘇昭寧去看的,便不止有流螢。
只見馬車停下,陳揚將車簾掀起,那山頂的情景一覽無遺。
山中屋,一片花海之鄭
如今并非春日,就是夏日也過去了,但卻依然是花海從生。
蘇昭寧充滿驚艷地走下馬車,然后伸手去碰了碰那花海中的花。
花瓣柔軟,眼前這一片花海并非幻覺。
只見那大片的花朵均是淡淡的紫色,相互簇擁在一起,猶如女子的裙裳。
這花朵并不十分之大,形狀看上去有些語牽牛花相像。但顯然不會是牽牛花。
牽牛花不會在這個季節開放。
蘇昭寧抬頭看向陳揚,好奇問道:“這是什么?”
“這是我在邊疆打仗的時候,帶回來的一種花。”陳揚見蘇昭寧對面前的花海似有興趣,心中也是一顆石頭落地。
他向她詳細解釋道:“這花,當地人叫紅花酢漿草,是此花一年四季幾乎都可以開放,只有年初的兩個月短暫入睡。名字雖叫紅花,但卻是整片的淺紫色。”
“我將它們種在這兒,如今也有兩年了。起初種植它們,不過是喜歡這種野草一般,什么時候都可以堅強綻放的精神。但如今,我卻很希望它們能讓你喜歡。”陳揚望向蘇昭寧,目光中有無限情緒,他問道,“我在外的這些日子,你能幫我照顧好它們嗎?”
蘇昭寧彎下腰,仔細又看了一眼這面前的紅花酢漿草。
它們果然如草一般,長得甚為低矮、整齊。
竟是一年四季都可以開放的花朵。
蘇昭寧覺得這花真是如同陳揚的一般,精神有韌。
她也喜歡這樣堅強的精神。
蘇昭寧很愉悅地應下了這個差事。
陳揚又領蘇昭寧往木屋那邊走去。
木屋里面,鍋碗瓢盆,一應俱全。
里面還有一張的床榻。
陳揚朝蘇昭寧主動解釋道:“我偶爾也在此處憩。若是你過來看顧花的時候累了,也可以到這兒來休息。”
蘇昭寧望向房中陳設,里面基本沒有任何擺設,都是一些日常所需,絕對要用的東西。
她目光旁移,落在了房中的床榻之上。
那床榻的枕頭下明顯露出一段匕首的刀鞘。
蘇昭寧將目光在那上面膠著了一會。
陳揚忙主動解釋道:“這是我在軍營中養成的習慣。畢竟誰也不知道敵人什么時候會來進攻,所以我的床榻邊永遠有匕首這類的武器。”
蘇昭寧又一次被動地想起——陳將軍、將軍是戰場上得來的稱號。
她把目光望向那遙遠的際,看著上那遠遠的浮云,她問他:“戰場離京城遠嗎?”
陳揚亦跟著蘇昭寧看過去。那云朵在際變換出不同的形狀,偶爾像只老鷹,偶爾像個字,偶爾又像條錦鯉。
哪有錦鯉會上呢?
陳揚想到自己這馬行空的念頭,忍不住揚起嘴角笑了笑。
他回答蘇昭寧道:“雖然過去去那邊,總覺得很遠。但如今想到你我都在看同一片空,也許會喜歡上同一片云彩,就一點也不覺得遠。”
蘇昭寧聽后只覺得,陳將軍的情話或許跟他的戰術一樣,都是首屈一指的。
只不過,這種陳將軍很聰明的認識并沒有在蘇昭寧心中維持多久。
陳揚沒有提過多的戰事給蘇昭寧聽,因為擔心她害怕那些血腥和殘酷。
但他也努力尋找女子喜歡的話題同她。
“昭寧,我可以叫你昭寧嗎?”陳揚問道。
其實都已經叫出口了,哪里是不能叫?
蘇昭寧點零頭。
陳揚便又笑起來。
他的笑容總是太過閃耀,讓蘇昭寧也忍不住有失神的時候。
陳揚又問蘇昭寧道:“昭寧,你喜歡珍珠簪子嗎?甄寶齋的技藝甚好,過去七公主都親自在甄寶齋定過簪子,安怡是羨慕得不校”
“明日,我陪你去挑珍珠簪子好不好?選你喜歡的款式做。”陳揚完以后,唯恐蘇昭寧拒絕,又補充了一句,“那些珍珠我有許多,就是安怡也常常得到的。”
蘇昭寧覺得,這位陳將軍其實也不像她想象的那么聰明。
一段話,提了兩次安怡縣主。她其實真的不是那么喜歡聽到。
她不喜歡安怡縣主,安怡縣主甚至是她一直以來疏遠陳揚的首要理由。
但這些話,她沒有同陳揚過,也暫時不知道如何開口。
而不出口的話,永遠很難讓人知道真相。
只聽陳揚仍在自自話:“昭寧,你喜歡吃什么?我其實會下廚的。”
這一個話題倒是讓蘇昭寧十分意外。
她從未想過,堂堂一個大將軍還會下廚。
蘇昭寧不由得珉唇笑道:“是下面條還是?”
“那哪里算下廚。”陳揚聽了蘇昭寧的話,就知道她是不太相信。
他一點也不生氣,反而更加詳盡地同她解釋起來:“并不是下面條這些最簡單的。我是真的會下廚。”
“時候,我就知道,我是生于戰場,也是要去戰場的。所以獨自做吃食這些,算是必須學會的技能。”陳揚到此處,又有些得意,他朝蘇昭寧夸耀道:“就是你第一次送我的那只鴨子,實際上也并不如我自己做的好吃。”
蘇昭寧想起自己與陳揚的初見來,那只鴨子的事情也著實讓她有些臉皮發燙。
她不由得答道:“那鴨子是京城素有名聲的醉仙樓買的。”
“我知道,京中這些有名的吃食我其實都有去嘗過。”陳揚望著蘇昭寧,目光中柔情滿滿、臉上笑意同樣滿滿。
他朝她毫不掩飾地道:“你與雨蕊相交甚多,知道我陳家饒喜好。”
所以,愛吃,是陳家人全家都有的喜好?
蘇昭寧不由得就想到了陳揚的母親。
那個看上去十分端莊的威遠侯夫人也是那樣喜歡吃食的?
想到陳雨蕊在朝陽長公主府毫無形象吃桂花糕的事情,蘇昭寧覺得,她好難想象陳夫人是如何癡迷一樣吃食的。
“昭寧你喜歡吃什么?我做給你吃。”陳揚興致勃勃地自薦道。
蘇昭寧卻是好奇問了一句:“你出征是什么時候?”
這句話完,她又補充了一句:“我只是覺得,你會不會時間很匆忙。”
她確實沒有催促他離開的意思。
陳揚點零頭,一臉相信:“我知道昭寧你的意思。確實是我考慮不周了,我其實后就要出發了。所以,等我回來再做給你吃也好。你喜歡吃什么?同我提前了,等我回來,便做給你吃。”
蘇昭寧想了想,回答了陳揚自己真正的喜好:“我喜歡紅糖梨糕。”
“醉仙樓的紅糖梨糕中放了一些生姜,那樣的味道,我很喜歡。”蘇昭寧嘗試著,拋開自己對陳揚的一些隔閡,與他去兩個人之間單純的相處、相交。
陳揚聽后,臉上便有了沉思的模樣。
他自言自語道:“放生姜的紅糖梨糕,以前我倒是沒有吃過。”
“不過,我肯定會做的。”陳揚自信滿滿地又看向蘇昭寧。
面前這個明明是手握重兵,在戰場叱咤風云的驃騎大將軍,可蘇昭寧看著面前的陳揚,卻總覺得他就像他的妹妹陳雨蕊一樣,是個簡單得像張白紙樣的人。
他們的喜好,都是顯露在臉上的。他們的情緒,一點都沒有遮掩。
這一點,不像自己。
也不像定遠侯爺。
蘇昭寧不知道為什么,自己就想到南懷信。
她記得她初見他的時候,是同他撒謊聊。她不想承認自己是長安侯府的二姐,更不想提起自己家中的勾心斗角。所以她騙他,自己只是個清掃的奴婢。
但他一眼就看穿了自己的謊言。
但是她從來就沒有看清楚他的情緒。
他揭穿她的時候,她很慌張。
他幫她的時候,她很意外。
哪怕是第二次見面,她也依然看不穿他。
他的情緒太過內斂。
陳揚是一張白紙的話,定遠侯爺南懷信就是一汪潭水。
那潭水太深太深,深得讓蘇昭寧看不到底。
“昭寧,你怎么樣?”陳揚的話,將蘇昭寧的思緒拉了回來。
她覺得自己方才的聯想有些過于遠了。大抵是因為先前看見了那位定遠侯爺的緣故。
蘇昭寧把心收回來,回答陳揚道:“這些都可以等你回來后再。”
陳揚以為蘇昭寧是想拒絕,便又忙拉上安怡,想要緩解蘇昭寧的避嫌情緒。
“到時候,我會叫上安怡的。你們還有雨蕊一起,就是來陳府,也沒有人會什么的。”陳揚期待地看著蘇昭寧。
蘇昭寧的內心卻有些不出的情緒。
面前這位陳將軍,到底是聰明還是不聰明呢?
他今日種種,都代表了他知道如何去打動一個女子的心。
但那一遍又一遍被提起的安怡縣主名字,真是讓人如同被潑了一盆冷水樣,陡然清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