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昭寧一幅畫尚未畫完,吳老太君院中就來了人請她。說是讓她一同過去用膳。
白術和茯苓頓時一喜,覺得這是吳老太君知道了自家小姐受欺負的事情。
蘇昭寧對此并沒有特別的期待。她今日若是想等著吳老太君替自己出頭,就不會讓白術去外面找一群人過來了。
等到了吳老太君的院中,蘇昭寧遠遠就聽到了南其琛的聲音。
只聽南其琛正道:“祖母,我瞧著這嫂子不是個好相與的。她的丫鬟竟敢動我的東西。破竹給我煲的湯,她那丫鬟竟然直接就端開要煮自己的。合著以后有她在定遠侯府,你幺孫連口湯都喝不上呢!”
可真是小霸王,顛倒黑白的本事不是一般的強!
茯苓聽了頓時臉色一變,加快了腳下的步子,急匆匆想要進去解釋。
白術拉住了她,對其搖了搖頭。
蘇昭寧是走在二人前面的。
她聽到南其琛這樣說,心底不由得想發笑。也不知道該說是這小霸王太愛告狀呢,還是小霸王的運氣不太好,總之這黑狀每次告得成了白狀。
蘇昭寧邁步走進去的時候,南其琛仍在惡人先告狀:“祖母,您不知道,今日一個午飯,她吃了多少好東西。什么佛跳墻、叫花雞……等等諸如此類,她真是當自己是定遠侯夫人了。”
“祖母。”蘇昭寧脆生生地給吳老太君行禮。
南其琛頓時一張臉有些發黑。
連續兩次被本人抓到自己在告狀,饒是臉皮厚如南小霸王者,也有些難堪。
他轉過頭,刻意不看蘇昭寧。
蘇昭寧仍是笑瞇瞇地喚了他一聲:“弟弟。”
“哼。”這是南小霸王的回應。
南其琛心想,看你怎么解釋!
“你還沒有用晚飯吧?坐下與我一同用飯。”吳老太君邀道。
蘇昭寧立刻應了。
她雖然應了,卻沒有立刻坐下來,而是主動替吳老太君布菜。
吳老太君的目光頓時有些復雜。
今日晚飯,南宛宛并沒有過來。南其琛和吳老太君是一同在這桌上用飯的。蘇昭寧順帶也替南其琛布菜了。
只是她這一動作,顯得吳老太君祖孫都頗為苛待人。
吳老太君就有些食難下咽了。
南其琛卻一心想等著蘇昭寧開口解釋,然后隨時準備反擊蘇昭寧。所以他根本沒有感覺到這種不妥。
吃慣了家中的口味,這一乍換了外面的口味,南其琛覺得頗為新奇。
他后面甚至有些等不及蘇昭寧布菜,直接自己就夾了好幾筷子。
“這菜真好吃!”南其琛毫不吝嗇地夸道。
說完這句,看一眼仍未開口解釋的蘇昭寧,南小霸王惡意滿滿地道:“饒是定遠侯府小少爺我,也并不需要每日吃些山珍海味。像這樣的菜品,我每日都能吃上三大碗飯!根本就不挑剔!”
南其琛這話自然是暗指蘇昭寧過于挑剔了。他聽了自己丫鬟的稟告,又按著自己的心情推測,覺得蘇昭寧肯定是要忍不住跳腳的。
到時候他就再給她加上一條不尊長輩、囂張跋扈,還有潑辣兇悍。
氣死南懷信!
很顯然,對蘇昭寧使用激將法,南小霸王的那點功力不夠看啊。
又是穩穩的一筷子,蘇昭寧夾了塊肉放到南其琛的碗中。
嘴里是刻薄了蘇昭寧,可菜還是要吃的。南其琛立刻夾起來吃掉了。
也就是這個時候,陳婆子一席人才端著精心準備的菜肴走了進來。
她們的大菜是早就替吳老太君準備好的。畢竟一開始,這些廚娘就不是真心為蘇昭寧在做吃食。只不過是尋理由為難這位新夫人而已。
陳婆子等人在白術她們走后,一心以為自己熱菜不過是分分鐘的事情。可真到了熱的時候,才發現了一個大問題。
那啥,大菜可以熱,小菜得現做啊。
原本定遠侯府每日蔬菜都是分上下午送進來,絕對是管夠的。可是為了給白術制造點不出菜的情形,她們今日只讓人送了一次小菜。
方才被那群不速之客風卷殘云了一番,一個像樣的小菜都拿不出了!
一桌子葷菜端上去,吳老太君肯定是要沉臉的。
陳婆子只能匆匆忙忙讓女兒出去臨時買菜回來。
這次可真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腳了。
已經到了接近戊時了,哪有什么菜買。這有的幾樣小菜,還得虧女兒聰明,直接從別人家里高價買來的。
陳婆子想著那些花出去的銀子,和那難纏的買辦徐婆子,就覺得自己這多花的銀子十有八九收不回。
她一陣肉痛,目光也忍不住往破竹那邊看了一眼。
破竹正考慮陳婆子這一眼的用意,她的主子南其琛就開口了。
“今日怎么這么多菜?”南其琛望一眼蘇昭寧,自動把黑鍋往她身上套,“我知道了,這是夫人要求的吧?是不是這些菜本來就是給夫人做的。因為夫人來了這邊,才送過來的?”
南其琛覺得自己這話暗示得特別巧妙,陳婆子是府上的下人,一定能表白自己的深意。
而蘇昭寧,即便懂了,她又能拿自己怎么的!
蘇昭寧確實不能拿南其琛怎么樣,她默不作聲地從陳婆子端過來的菜中夾了一筷子放入南其琛的碗中。
“這真的……”南其琛吃完那一筷子菜,正想說不好吃,又想著這不是做給蘇昭寧吃的嗎,他肯定要對抓緊機會給蘇昭寧潑臟水啊。
“這樣好吃的東西,還有得挑剔。真是太難伺候了。”南其琛強迫自己連連夾了幾筷子菜放入口中。
聽了南其琛的話,陳婆子便是臉上一喜,忙解釋道:“回稟小少爺,這批菜肴是咱們自己廚房替老祖宗備下的。”
“那桌上的?”南其琛好奇道。
陳婆子就等著這一問,她聽了撲通一聲跪倒在地上,磕頭答道:“奴婢、奴婢不敢說。”
“這有什么不敢說的,快說!”南其琛催促道。
陳婆子擺出一副畏懼的模樣望向蘇昭寧,然后才回答:“這先上桌的菜,是夫人身邊的白術帶著人過來做的。沒有用咱自己廚房的人。”
“那還了得!”南其琛當即站了起來,指著蘇昭寧就質問道,“你居心何在,竟然隨意從外面帶來人做吃食。真要把我和祖母吃出問題了怎么辦?”
“小爺覺得,自己現在就好像有點肚子痛了。”南其琛捂著肚子叫喚起來,“哎呦,痛死我了!你這個做嫂子的,第一天就謀害弟弟呢。”
蘇昭寧沒有說話,只是默默地看了一眼坐在南其琛旁邊的吳老太君。
南其琛頓時懂了。
同樣的菜,怎么吳老太君就沒有肚子痛?
南小霸王覺得,自己一點也不想這樣聰明,不想這樣快明白蘇昭寧的意思。
好丟人啊。
南其琛知道自己祖母不可能陪著自己演戲,于是當機立斷地停止了自己這種行為。
他還是做個小霸王好了。
不管不顧,南其琛就是咬死了蘇昭寧意圖不軌,對外吩咐道:“來人,去請李管家過來,問問他為什么就把這群外人給放進來了!”
陳婆子聽了這話大喜,她原本以為白術帶去的,定都是蘇昭寧的陪嫁人。
直到后面自己女兒出去買菜時,無意聽到門口的人說,白術從外面領了人進來,才起了疑心。
陳婆子本就是這樣一說,想試探是不是真的全是外面的人。
如今見蘇昭寧不反駁,可見是鐵板釘釘了。
李管家也立刻趕了過來。
對比南其琛那迫不及待往蘇昭寧身上潑臟水的表現,這管家表現得可沉穩多了。
“奴才是查過了腰牌后放人進來的。一共是五個婆子,直接就是進的廚房,沿途并無停留。”
李管家這番話,并沒有直接指向白術或者蘇昭寧,卻表明自己已盡了職責。
“就算有腰牌,也不能隨意放外人進來。要是有歹心怎么辦?”南其琛不滿地質問道。
李管家低頭認錯,仍舊半句話也不曾提及蘇昭寧:“是奴才的錯。奴才有錯,請小少爺責罰。”
可南其琛哪里是要找李管家的茬。
所以,這錯便還是落到蘇昭寧的身上來。
南其琛對著蘇昭寧道:“說吧,你這樣做到底是何意圖?”
蘇昭寧抬起頭,望向南其琛,她目光清澈,眸子里的冷意讓南其琛心底有些發憷。
“我的意圖?”蘇昭寧這個時候才將手中的公筷放下,她望向吳老太君,目光坦蕩,態度坦然,“我不過是想祖母用頓好飯罷了。”
“你是說我們府上這飯菜還比不上外面的?”南其琛方才被蘇昭寧那突然望過來的一眼看得有些心虛。如今蘇昭寧不看自己了,他的胡攪蠻纏又回來了。
“白術。”蘇昭寧忽然轉身望向自己身后的丫鬟,問道,“今日你是如何給老祖宗準備飯菜的,全部如實稟來。”
白術答話,顯然不會比李管家水平低。
“正如李管家所說,奴婢領人之后便直接進了廚房,中間并無在任何一處停留。進廚房后,奴婢等人均是用的廚房的食材,油鹽醬醋鍋無一不是侯府原有。”
“鍋,什么鍋?”挑事的小霸王立刻抓住一點不尋常之處問道。
只可惜這句話才落音,南其琛就感覺到了自己的腹部有些隱隱作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