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都甚好,就是聽說近日郡王爺不在京中。也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返京。”諶老爺對著媒婆憂愁道。
他覺得,放眼整個京中,最適合他兒子的人選確實就是這位安怡縣主了。
之前因為與定遠侯府的婚事黃了,他們諶家不得不認下傳播謠言這個啞巴虧。如今揚眉吐氣的時刻就要到了。
諶老爺一想到安怡縣主進門后,他就是與郡王爺做親家的人了,腰背都挺直了許多。
媒婆心里腹誹:就你們家那家世、那名聲,也想高攀郡王府,真當縣主是賣不出去的大白菜呢?
但她收了南其琛的銀子,嘴上自然是一力攛掇:“這不要緊。聽說郡王世子這幾天就在京中。有道是長兄如父,諶老爺先去向世子提親也是一樣的。”
“還要我親自去?”諶老爺臉一沉,頓時有些不悅。這兒媳婦還沒上門,就要做公爹的親自去請。以后進門了,豈不是要踩自己頭上了。
媒婆真想翻白眼。聽說長安侯府這里與定遠侯府議親,長安侯爺都親自上門了呢。你諶家能和人家侯爺比?
但細想想,那安怡縣主是個暴脾氣,在大街上都胡亂抽過人的。自己如果領著這諶老爺去,豈不是要被他連累。反倒是獨自前去,然后把事情都推到諶家身上,那才是既能拿穩銀子,又能免除自己受皮肉之苦。
媒婆巧舌如簧地夸起諶家來,在她口中,諶仁和簡直是文曲星下凡,天上地下頭一號好兒郎。
諶老爺聽了很是滿意,給了媒婆銀錢,叮囑她獨自置辦了東西上門提親。
媒婆響亮應了,轉身就去給南其琛復命。
聽說諶家果真看上了安怡縣主,卻還不愿意親自上門時,南其琛簡直要笑掉大牙。
他又賞了媒婆銀錢,讓媒婆大張旗鼓地去辦,務必要達到一個滿城皆知的效果。
媒婆出門后,破釜和沉舟便過來服侍南其琛用飯。
沉舟一個人將所有的菜碟端出來,破釜則選了最輕巧的遞筷子。
用完飯后,南其琛準備出門逛逛,破釜這時候就勤快起來,立刻上前替他系披風。
“你在家守著。沉舟同我出去。”南其琛卻沒有和過去一樣,選擇帶破釜出門。
上次絕食的痛苦實在是太記憶深刻了。原因無他,絕食居然不止是前頭那幾天難受,后面不絕食了也得難受。
想吃東西,卻不能吃好的,想一下子填飽肚子,卻又不能一次灌下肚,這種感覺真的太糟糕了。
這件事讓南其琛覺得,破釜也并不是特別貼心。真正貼心自己,就該半夜給他準備點吃的。
破釜心情有些失落自是不消多說。
此時,最有熱鬧瞧的還是北郡王府。
郡王世子才回京,就聽說外面有一個浩浩蕩蕩的提親隊伍正往自己府上所在的巷子而來。
他們這條巷子,都是皇親國戚。原本是不止一家王府的。但當今陛下登基時的那番血雨腥風,就只留了他們北郡王府這一根獨苗了。
所以,來這提親,可沒有其他人選。
看不出,自家這妹妹很是搶手啊。
郡王世子還沒有回京的時候,就耳聞了不少他妹妹與七公主斗氣的事情。如今這提親隊伍上門,他就請人即刻去把安怡縣主請了回來。
安怡原本在哪兒?當然是在威遠侯府附近。
聽兄長有請,安怡完全不為所動。
郡王世子倒也了解自己在妹妹心中的地位。他派去的侍衛就依吩咐道:“世子說,有人過來向縣主您提親。世子想,縣主應當想要自己甄選一番。”
甄選個球!安怡最近一雙眼都盯著威遠侯府,當然知道這提親的隊伍絕對不是從威遠侯府出發的。至于驃騎將軍府,更加不可能了。
所以,誰提親,她為什么要去甄選?
“讓哥哥回絕了!”安怡不耐煩地道。
她此刻呆的地方是威遠侯府附近一家酒樓二層。在這個位置,正好能看到威遠侯府的大門。
看到一個熟悉的轎子在威遠侯府門口停下,安怡心中突然就有了個主意。
這有人上門提親,不正好可以給她一個見陳天揚的理由嗎?
安怡喚住侍衛,道:“即刻回府。”
郡王府里,媒婆正天花亂墜地夸著諶仁和,北郡王世子全程帶著溫柔的笑容,耐心地聽媒婆吹噓。
待媒婆說得有些口干舌燥了,郡王世子這才接腔說了一句:“聽著倒是不錯。”
這句話,簡直就像給媒婆灌了雞血一般,她顧不得喝水,又繼續綿綿不斷地說起來。
安怡進廳的時候,正好聽到媒婆一句“九天仙女下凡塵,文曲轉世配成雙”。
安怡把腰間的鞭子解下來放到手里,問道:“怎么,明年的新科狀元,如今冰人你就提前知道了?”
媒婆說得眉飛色舞間,突然耳畔傳來一個女子充滿冷意的聲音。她轉過身,看到安怡正在搓揉手中的鞭子,原本揮得翩翩若蝶的帕子頓時掉到了地上,涌到了喉口的話也再說不出口。
這、這縣主不會直接抽自己鞭子吧。
媒婆打了個哆嗦,飛快地把準備好的話說出了口:“縣主是天上的仙女,冰人我也知道凡夫俗子不可肖想。只是諶家大公子久聞縣主美名,日夜思慕縣主,我受人之托,這才不得不上門打擾縣主。”
“有人上門提親,這是好事。”郡王世子依舊是笑容滿面。他招手喚安怡坐下,咬著重音同安怡介紹道:“這冰人是替大理寺寺丞諶仁和來向你提親的。這諶仁和聽說也是個很不錯的兒郎!”
“大理寺寺丞?”安怡聽了簡直要火氣直沖到頭頂來。她將手中的鞭子一甩,把媒婆帶來的禮物就卷倒一地,冷笑道:“一個從六品的文官也敢來肖想本縣主?”
“還有,三甲中就沒有一個這樣的名號!連一科狀元都不是,也敢號稱文曲星下凡?當天上的文曲星是這漫天飛的雪粒子,一掃一大把嗎?”安怡原想借自己被人提親之事來刺激下陳天揚,但她怎么也沒有想到是個這樣上不得臺面的人。
安怡簡直要氣炸了!
媒婆也知道諶家是怎么也不會讓安怡入眼。她悄悄地蹲下撿起自己掉的帕子,然后就想往門口挪。
到了門口,再考慮要不要送句坑諶家的話吧。畢竟文曲星能不能一掃一大把,媒婆不知道。但是安怡縣主鞭子若抽在身上,一抽一個印,她是能肯定的。
“冰人怎么這樣急著走,這不是還沒有回答嗎?”郡王世子站起身,將安怡縣主按到凳子上坐下,然后又伸手朝媒婆道,“來,冰人坐下,我們慢慢談。”
“談什么?你想讓我嫁個大理寺寺丞,你以后被人稱作寺丞的大舅子?”安怡火得很,掙開郡王世子,站起來揚鞭就對著媒婆抽過去,“真是什么阿貓阿狗也敢上門!”
媒婆嚇得連忙往椅子后面躲,邊躲還邊解釋道:“縣主息怒,這不是我的主意,都是諶家的意思。諶家之前和兩個侯府議過親,所以眼高于頂,膽大包天想打縣主的主意。”
“兩個侯府?”郡王世子覺得自己對這諶家越來越有興趣了。
他追問道:“是哪兩家?”
媒婆趴在椅子后面偷望安怡縣主:“是、是定遠侯府和長安侯府。”
“南宛宛?”安怡很快想道。長安侯府姑娘太多,她是記不住。可定遠侯府這老和自己過不去的南宛宛,安怡可是記得。
她也重新對諶家有了興趣。
“來,你坐過來,好好跟我說說這兩段議親的事情。”安怡重新坐回自己的椅子上。
郡王世子也饒有興趣地看向媒婆。
媒婆心驚膽戰地把自己聽說的事情復述了一遍,但由于拿了定遠侯府銀子的緣故,她又著重申了一下長安侯府,希望把安怡縣主的注意力轉到這邊去。
“說是一幅什么圖的事,這諶大公子對長安侯府的五姑娘很是推崇。”媒婆一不小心說漏了嘴。
郡王世子則一字不漏地聽了進去,他看著他妹妹那張充滿火氣的臉,笑意更濃了:“神女無心,襄王無夢,這可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呢。”
媒婆低著頭不敢接腔。
安怡手中的鞭子攥得發響。很好,一個從六品貪慕自己也就罷了,還是打的同床異夢的主意。
“既然這諶家和定遠侯府議親的時候,提前見過面。那么就讓諶仁和來與本縣主見一趟面吧。”安怡咬牙切齒地道。
她會讓這姓諶的知道,什么叫做自取其辱。
只要不找自己的麻煩就行。媒婆忙不迭地應下了。
幾日后,諶仁和按照他母親的安排,穿了一身新衣服到了安怡縣主指定的地方。
亭子里面,并沒有安怡縣主的身影,只有兩個侍女捧了一個碟子。
侍女見諶仁和張望,就主動問他身份。待確定他就是來見安怡縣主的人后,侍女把碟子中的花和一根腰帶遞給諶仁和。
“縣主喜歡這個顏色,希望諶大人能系上這腰帶去見她。”侍女道。
諶仁和心里雖然覺得安怡縣主有些過于主動了,但還是依言行之。
他才做完這一切,就聽到一個嗤笑的聲音響起:“看,這樣的顏色配上花朵,像不像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