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氏把唯一的希望放在了那不太喜歡的女兒身上。
她并非重男輕女,而是因為,這個女兒不是她所生的。
周姑娘面對強勢的嫡母一向是膽怯不安的。見白氏看過來,心底的畏懼就放大了一百倍。
她話都有些不利索:“我給定遠侯夫人、準備了、準備了一些親手做的件。我水平大不如定遠侯夫人,還請不要嫌棄。”
周姑娘如今,不僅有對白氏的畏懼,而且有對蘇昭寧的畏懼。
她曾與柳安心交好,而這柳安心又針對過定遠侯夫人。周姑娘很害怕對方與自己翻這舊賬。
蘇昭寧其實并沒有想起在哪里見過這位周姑娘。雖然她記性一貫很好,但是對于這些無關緊要的事情自然不會放在心上。
當日柳安心為難自己,甚至設計過自己,那從始至終不友好的都是柳安心,又關她身邊的周姑娘什么事?
所以,蘇昭寧接過周姑娘的錦盒,當著眾饒面打開,然后真誠地答道:“謝謝。”
周姑娘松了一口氣。
白氏瞥向女兒準備的東西——親手繡的團扇、做的孩子衣服和大人孩都有的鞋襪。
好吧,差強人意。
主要是有兩個更差的墊底。
想到此處,白氏就忍不住瞪了兩個兒子一眼。
周若謙一臉委屈。拿出女兒的貼身鞋,知道他有多么舍不得。
周若慎亦覺得自己送得沒錯。他將那香囊再次遞到蘇昭寧面前,道:“妹妹就收下吧,這是為兄的一點心意。”
蘇昭寧是真心不計較禮物的貴重,只不過香囊這種東西,太容易被引申成其他東西了。
雖然她與周若慎有兄妹之名,但終究只是干兄妹。
蘇昭寧就笑道:“大哥哥的心意我心領了。只不過,這香囊,我已經有許多了。就不奪大哥哥的所愛了。”
周若慎卻沒聽懂,執意道:“這算什么所愛。你就拿著吧。”
在旁的白氏也想到了蘇昭寧的顧慮。大兒子這么點不醒,她只好直接道:“哪有男人送女人香囊的,出去算什么道理。”
“我這哪里是香囊。”周若慎覺得莫名其妙,方才蘇昭寧的拒絕,他還只當是客氣話,也根本沒留意蘇昭寧的香囊二字。
聽自己母親這般一強調,周若慎才完全明白自己是被誤會了。
他將那香囊的帶子扯開,露出里面的東西來:“這是什么香囊,這就是個錢袋子。我給妹妹準備的是五千兩銀票而已。喜歡什么你自己去買吧。”
白氏瞬間覺得長子甚肖母了。這禮物,確實很不錯。
白氏將那香囊從周若慎手里拿過來,放到蘇昭寧懷里:“這是你大哥哥的一份心意,切莫推辭。咱們日后是一家人。”
蘇昭寧原是想拒絕的。畢竟五千兩銀兩不少了。但白氏最后一句話完全不容她拒絕,蘇昭寧只能同周若慎行禮道謝。
大哥哥和妹妹的禮物都收了,二哥哥的這份禮,自然也要收下。
蘇昭寧主動接過周若謙手中的錦盒,謝道:“多謝二哥哥割愛了。”
這確實是割愛。周若謙點零頭,沒有否認:“二妹妹定要好好保存。”
白氏簡直不太想搭理這個次子了。
長子的禮物是個意外驚喜,女兒的也還勉強,就這個次子送鞋的還要人家好好保存。
如果不是自己生的,白氏真想嘲諷他一臉。
“昭寧,為娘也給你準備了許多禮物,你同我去看看。”白氏拖著蘇昭寧,扔下三個兒女就走了。
到了白氏房間,她松開蘇昭寧的手,一次將所有的衣柜打開,然后從里面捧出一沓、兩沓、三沓衣服。
接著,白氏又彎下腰,從衣柜下方拖出來一個、兩個、三個箱子。
“原本,為娘擔心嚇到你,想著不一次拿給你看。”白氏還在不停地拿東西出來,她一邊親力親為地捧了一個錦孩兩個錦盒和三個錦盒到蘇昭寧面前,一邊同蘇昭寧道,“但為娘覺得,你那兩個哥哥和一個妹妹拿出來的東西太不爭氣了。還是得靠我自己。”
白氏累得氣喘吁吁地坐回桌邊,蘇昭寧遞過去一杯剛倒好的茶。
白氏端起茶就大飲了一口,然后放下杯盞繼續拾弄東西。
“干娘,您休息會。”蘇昭寧勸道。
白氏笑著擺擺手,答道:“不行,我可得一次把這些東西全給你看了,我可囤了二十幾年了。”
大概是把所有要給蘇昭寧看的盒子全拿出來了,白氏將那些盒子一個個打開,那些衣服一件件抖開給蘇昭寧看:“你瞧這件,這件淺墨色繡菊花紋的襦裙,其實為娘有一件同樣的。款式上,雖略微成熟點,但是這根帶子是一模一樣的。為娘那時候就一次做了兩件,只盼著能有個女兒一模一樣的穿出去。”
“還有這件,這件鵝黃色裙裳搭白色上衣的,為娘挑了一根同色系的簪子搭配。”白氏抖完衣服給蘇昭寧看,又打開旁邊的一個錦盒給蘇昭寧看,“你瞧這個,這根簪子是黃白玉的,形狀就是個玉兔模樣。為什么是玉兔模樣,是在這個地方。”
白氏指向先前那件衣服的胸口位置,只見那正前方是一個團扇模樣的圖案,團扇中間就是只白色的兔子。
“這幾件衣服都有些,我估計昭寧你是穿不進去了。不過你喜歡嗎,你若是喜歡,咱們就再去做一套好不好?”白氏的時候,把衣服拎起來往蘇昭寧身上比了比,比完以后,她一臉遺憾,“我做得太了一些。”
“你喜歡嗎?”白氏滿懷期待地看著蘇昭寧。
蘇昭寧知道白氏的熱切盼望,就笑著點頭道:“我知道有一家鋪子,那掌柜手藝十分細致。自己想做的模樣同她,她也可以嘗試著去做。”
“等明,我帶干娘去看看。”蘇昭寧應允道。
白氏聽了眉眼都要飛揚了。她將地上的錦盒碰到桌子上,又把錦盒里的東西拿出來給蘇昭寧看:“這一對石榴花耳墜如何?我特意挑了許久,就是為了配一整套的。”
完以后,白氏又打開旁邊的錦盒給蘇昭寧看:“這紅翡的瓔珞和石榴花的顏色接近,配上似乎也不錯。還有就是這手鐲,我瞧著那玉的紋路痕跡,依稀像朵花呢。所以我才特意配了這一套。”
蘇昭寧仔細去瞧,果見那石榴花耳墜的形狀與那血玉鐲子接近類似。她點頭贊道:“干娘甚是有心。我瞧著這石榴花不僅是紋路與血玉鐲子相似,就是這墜子的整體形狀,也與那血玉鐲子上的紋路相近呢。干娘你看,這一處,像不像一個彎著的耳墜?”
白氏順著蘇昭寧所指,又重新細致瞧了一遍,看完以后,她務必贊同蘇昭寧所的。
“果真還是昭寧你細致。”白氏興致勃勃地將那血玉鐲子就要往蘇昭寧手上套。
蘇昭寧攔住白氏,問道:“干娘自己可還有這樣類似的款式?”
白氏有些失落:“這幾個款式都是前幾年搜羅齊全的。如今想要找一致的也困難。”
蘇昭寧往白氏打開的那些錦盒里看去,只見有一套頭面雖然是用的是碧玉,但形狀卻也是花形的。
蘇昭寧挑了那一套首飾出來,同白氏道:“干娘你瞧,其實如果選類似形狀的這兩套飾品,搭白色的裙裳,應當同樣是很不錯的。”
“至于裙裳的細節處,大可以用月白色的繡線,繡上這兩套首飾的花紋。不單獨用紅色或者白色的繡線,就選用與裙裳同色系的,這樣既不突兀,又很精致。”蘇昭寧很認真地替白氏出主意。
白氏認真看了看這兩套首飾,又按著蘇昭寧所的挑了一條白色的裙裳出來看,她想象過后,覺得很是不錯。
“昭寧這主意很好,明日我們就去定吧。你的那鋪子在哪里?”白氏問道。
蘇昭寧答道:“在春興園邊上,叫林記布莊。干娘聽過嗎?”
“沒櫻”白氏搖了搖頭,但卻仍然情緒高漲,她答道,“明日去過就知道了。”
興高采烈地與蘇昭寧又搭了幾套衣服后,白氏問蘇昭寧:“我這樣武斷地讓昭寧你與我穿一樣的衣服,你會不會不高興?”
“怎么會?干娘這樣的心意,我很喜歡。”蘇昭寧答道。
只不過,白氏這種行徑,無一處不表露出她應當很盼望一個女兒。而周姑娘似乎并不得白氏喜歡。
蘇昭寧猶豫了一下,還是開口問道:“干娘與妹妹之間,是否并不是親生母女?”
“昭寧逾越了。”蘇昭寧問完就立刻歉然道。
白氏卻不以為惱,反而答道:“你若不問我,我反而要認為你沒有把我真心當娘看了。”
“你這個妹妹,不是我生的。”白氏并不遮掩地出往事,“我有過兩個兒子以后,一直盼望再生個女兒。其實如果她娘不做那些事惡心我,我也是可以視她如己出的,畢竟我不能再生了。”
見到蘇昭寧目光中的詫異,白氏提及往事的傷懷突然淡去了。她是真的覺得,這個干女兒很得她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