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裳一句話不敢說。
他只是突然覺得……自己蠢得讓人無法忍受。
空氣安靜了一息。
藥浴需要靜泡,暫時不需要做些什么。
帝修閑適地倚著椅子,開始秋后算賬:“本座問你,什么時候開始打算尋死的?”
此時這般相處的模式本就讓秦裳不安,這句話鉆入耳朵里,他臉上浮現的紅暈轉瞬間褪盡,又是一片蒼白。
尋死?
身體僵硬地靠著浴桶,秦裳深深吸了口氣,垂眸顫聲道:“沒……沒尋死。”
“沒尋死?”閣主大人嗓音清懶,卻透著淡淡的不信任,“本座怎么覺得你就是在尋死?”
秦裳咽了咽口水,咬著唇瓣不敢再辯駁。
“這種事情以后不許再發生。”閣主拂了拂袍袖,語氣一貫的清冷,卻讓人絲毫不敢質疑其中的分量,“本座可以允許你偶爾忤逆,也允許你偶爾任性,可若是再有下一次……”
再有下一次,會如何?
人若真死了,帝修又能如何?總不能鞭尸,也不可能把他挫骨揚灰。
但秦裳卻是一顫,連忙搖頭,不安道:“不,不敢了。”
這次的顫不是因為害怕,而是因為那句“允許你偶爾的忤逆,也允許你偶爾任性”,秦裳不知道這句話意味著什么。
他只知道,閣主的態度真的不一樣了。
他不想給自己太多的希望,可這兩日發生的事情帶給他的沖擊力太大。
原以為自己必死無疑,然而一腳踏進鬼門關卻被拽了回來。睜開眼甫一知道自己身在何處,就聽到閣主也跟到這里來的消息。
一句“他是本座的人”讓他心頭恍惚,卻并不敢多想分毫,只當做這是閣主的占有欲——就算死,他也應該死在九閣之巔。
秦裳心里很清楚,以閣主的修為若真想強行帶走他,就算是子曦和南墨昊也攔不住,況且閣主一聲令下,九閣高手紛紛出動,宮里血流成河也只是抬手的事。
但是并沒有。
閣主在這里住了下來。
這種近乎于妥協的舉動太出乎秦裳預料之外,他卻依然不敢多想。
可后來……
短短幾日之內,素來若謫仙般干凈清冷的閣主,居然沒有嫌棄他滿身的血腥而用真氣替他療傷,還給他服下那止痛的藥丸……
以及,三年之內子曦若有需要幫忙,閣主不能拒絕她的要求——就算刻意不去想,他也知道閣主這是因為他才做出的妥協。
而這些在以往,是絕不可能發生的事情。
然后今天,閣主說了很多話,以前他一個月也說不了這么多話,除了有諭令傳下,其他時候秦裳幾乎聽不到閣主開口。
可這兩日……
閣主強制性地要求他傷好之后回去九閣之巔,并且不嫌棄他武功盡廢的事實。
閣主答應不再毀子曦的江山——只要他開口求他。
在閣主面前低頭,對秦裳來說從來不是屈辱,但他也從未想過,只要求上一求,閣主就愿意答應他。
閣主還說,以后心里有不愿做的事情,都可以適當地表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