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修和秦裳回到了九閣。
依然是那條通幽小徑,眼前草木扶疏。
兩旁林立著高可參天的大樹,密密的樹干值夜遮住了刺眼的陽光。
山間空曠而寂靜,沙沙的樹葉聲中多了一絲蟬鳴。
秦裳抬頭,夏天到了。
上次回來時正是春暖花開時節,一晃兩個月過去,氣候已是如此炎熱。
漫步走過九曲十八彎的小路,因為有前面這個人,便覺得多長也不夠,總想著路再長點,再長點,就這樣一直走下去,永遠沒有盡頭該多好……
可是又怎么會沒盡頭呢?
多長的路都會有盡頭。
即便顧慮到他現在的身體狀況沒辦法使用輕功,閣主陪著他一路散步上來,但這條曲折蜿蜒的小路也還是會走到頭的。
眼前很快又出現那條通往九閣之巔的青石板石階。
九千九百階。
一階一階走上去。
山中高手跪禮相迎,帝修沒說話,一步步邁上石階,容顏淡漠清貴,依然是九閣所有人心中那個高不可攀,猶如身在云端俯瞰眾生的神祇。
一階一階,走得并不太快,步履行走間,白衣袍角在日光下散發出盈盈流動的光澤。
秦裳看得著迷,總忍不住盯著那片袍角。
直到前面那個人突然停了下來。
秦裳愣了一下,也不由自主地跟著停下了腳步,順勢抬起頭:“主人?”
帝修沒說話,負手靜立,目光微垂,落在石階上一處。
秦裳神色微緊,視線跟著轉落,看到了石階上留下的暗紅血跡,頓時一怔。
抬眼往上看去,視線所及,每一級石階上都留有一點不太清晰的暗紅血跡。
這是他兩個月前……三跪九叩,磕破了額頭留下的血跡……
想到那一日,那種熟悉的窒息空洞感又浮上心頭,秦裳薄唇抿緊,心頭一陣陣鈍痛傳來。
許多日子沒下雨了。
已經過去了兩個月,血跡仍在。
想到主人的潔癖,秦裳垂眸,聲音微緊:“屬下會抽時間打掃干凈……”
九閣之人上下山都用輕功,誰會沒事走石階?
沒有人注意到這里的血跡也正常。
就算注意到了,誰又會多此一舉去打掃?
畢竟無人料到主人會一階階走回山上去。
帶著點緊張的聲音傳入耳朵里,帝修不知怎么的,心頭突如其來就感到些許窒悶。
微微轉過身,他看著站在階下似是在認錯的男子,沉默了半晌,才緩緩伸手,揉了揉他的頭頂:“山上又不是沒人打掃,你倒是勤快。”
語氣清淡,波瀾不驚。
說著,帝修負手轉身,繼續前行。
秦裳卻已怔在了當場。
頭頂似乎還殘留著主人掌心的熱度,他不自覺地伸手摸著自己的頭,方才……
“還愣著干什么?”帝修沒聽見身后的腳步聲,轉過身,目光清淡地看著他傻呆呆的模樣,不由蹙眉,“累了?”
秦裳回神,連忙搖頭:“不,不累。”
他只是……只是以為自己在做夢……
若這真是夢。
秦裳無意識地抬腳邁上一階,心頭不由暗想,若這真是夢,那就讓他永遠不要醒來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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