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還用說嗎?
豆羹眼都不眨就能說出一串理由來。
比如新來的底細不明,一來就兜攬了公主去,要知道公主平時連尚宮的話都當耳旁風,居然能聽了他的,長此以往,這人要是個包藏禍心的,那公主豈不糟糕?
又比如……
但是在桂圓面前,豆羹忽然明白過來說那些套話毫無意義,桂圓不會信,說出來不過是浪費兩個的時間而已。
“我不想被他頂下去。”豆羹說了實話:“他樣樣都比我強,比我生得好,又識字,聽說是胡公公的親戚,還有閔大總管當靠山……”比他強出太多了,豆羹都明白,盡管他不愿意承認。
對方什么都不用做已經壓過他了,豆羹除了資歷久,人面熟,沒別的優勢。
而人面熟這也不算什么優勢,小津再待些日子,馬上就會在這上頭也超過他。
這么些天他處處找茬,其實都是色厲內荏,沒底氣,更可怕的是他發現也許別人都看出來他沒底氣。
“我……我怕他。”
這句話不知道怎么就說出來了。
而開了這個頭,后面的就好說了。
“我就是有些怕他。這個人和我以前見過的人都不一樣,我從來都猜不著他在想什么,想要什么。有時候面對面站著,我都覺得他沒在看我……不,他看我的時候好象我不存在,是個死物……”
桂圓倒茶的手微微一顫,隨即穩住了。
豆羹這回說的都是實話,掏心窩子的。
他確實是慌了,也找不到人能幫他。
但他說的第二條理由,桂圓也有感覺。
不象豆羹的感覺那么鮮明,但有時候桂圓也能感覺到,這個新來的小太監,他看似溫和低調,其實……任何人都沒有被他放在眼中。
包括公主在內。
這一點也讓桂圓不安。
“你不要再有意同他過不去。”桂圓說。
豆羹頓時有些急了。
桂圓抬手止住他要出口的話:“我會幫你安排,只要公主離開安和宮,就全部讓你跟隨伺候,而小津……他能伺候公主的時間只有一兩個時辰,還不是每日。”
豆羹頓時滿臉放光:“多謝姐姐!多謝姐姐!我這輩子都不會忘了姐姐的大恩大德。”
“我不是圖你的謝。”桂圓說的是也是實打實的真話。
桂圓和豆羹不同,她并不怕有人會把自己擠下來,她是已經打定主意要接李尚宮的班的,而安和宮的其他宮女,大多數都是想要到年紀出宮,甚至能提早出宮回家的。
桂圓既然打定主意要在公主身邊長長久久的待下去,那公主好她才會好。
這個小津,身上有一種讓人不安的東西。即使一時半刻桂圓看不出他的真實目的,也不能讓他和公主太過親近。
比如,現在書房那邊就有四五個人伺候,除了屋里兩個宮人,屋外廊下還有兩個聽候傳喚的。
桂圓端著茶去了書房。
小津一點沒有要籠絡公主的意思,站在書架旁。廊下的小宮女小聲告訴桂圓,這半晌他一個字也沒說。
桂圓點了下頭,端茶進了書房。
這讓她心里更是疑惑。
這宮里誰不盡心的巴結主子?
巴結主子往上爬才是所有人該干的事。
突然冒出一個不這么干的,怎么想都反常。
茶放到桌上,劉琰還是堅持寫完了這一頁紙,才擱下筆摸茶。
沒辦法,這幾天寫得勤,寫得多了,她也漸漸摸到一些訣竅。以她現在這水準,開始寫的半頁都進入不了狀態,起碼要寫到三頁之后才能漸入佳境,筆意什么的不敢說,起碼字體均勻。
如果這一頁過半,她喝個茶停住了,再接著寫,準保和前篇接不上了。
外面豆羹小跑進來,就在門邊回話:“公主,四皇子派人來說,請公主明兒晚上過去用膳。”
“小哥請我?”劉琰第一想到的就是小哥又得著什么稀罕吃食了。宮中的規矩是,一些不常見的東西不能進御膳房,吃出問題來算誰的?
“好,跟小哥說我明兒一準去。”
嗯,不好空手去。
劉琰琢磨了一下:“上次母后給我的那盒墨放哪里了?”
桂圓還得想一下,小津已經說:“收在后面柜子第二個抽屜里頭。”
“去拿來吧,回頭給小哥送去。”
那么好的墨,給她用白瞎了,白擱著又可惜,還不如給它尋個好主人。
桂圓看了小津一眼,沒說什么。
豆羹則是很高興,因為桂圓說話算話,伺候公主出門的差事果然點了他。
雖然這不是出宮,只是去四皇子處用晚膳,豆羹也高興。
現在住在宮里的只有四皇子一個了,三皇子嫌宮里憋屈不自在,雖然還沒有成親,王府也沒完全修好,他已經住宮外去了。
四皇子劉敬不是單請劉琰一個,他把四位公主都請去了。
“小哥你要請我們吃什么?”
劉敬在門口迎她們,妹妹是不必迎,但二公主三公主是姐姐,比他要年長,那是要迎一迎的。
他現在腿好得差不多了,站著并不吃力,可二公主她們還是催著四皇子趕緊進殿坐下。
“又沒有外人,不必鬧那些虛禮。”
劉敬笑著說:“我這兒難道熱鬧一回,別人看不看見我不管,反正禮數我得做足了。今天有人送了我些鮮菜,還有些好酒,我想請姐妹們一起嘗嘗。”
對著劉敬,連劉雨都會變得乖巧許多。
不過在用晚膳前,劉敬還取出一張畫。這畫還沒有裱上,劉琰她們來之前,畫就攤開放在劉敬的書案上。
“這是趙磊托我拿給你們的,說是答應了要畫這個,畫完了還要給你們看看。”
當時趙磊喝的正高興,雖然說要畫,可是大家都當他是隨口關于,誰也沒當真。
結果他真畫了。
這是劉琰頭回見識到趙磊的畫技。
上次那扇面,趙磊十分寶貝,可因為怕沾水,她們誰都沒有看見。
眼前這畫只是個半成品,紙上用墨線勾了輪廓,還沒有上色,可是傾頹的破廟,荒草枯井,過路的書生,假扮狐仙的姑娘,全都活靈活現,趙軼所描述的那一幕情景躍然紙上,紋絲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