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就是上元節,劉琰這次風寒來得重,雖然好醫好藥養著,還是拖拖拉拉得不肯好,一咳嗽恨不得把心肝脾肺都一起咳出來,李尚宮心焦又心疼,捧著溫水在一旁伺候:“這樣咳要咳壞嗓子的,公主,要不趙太醫晚間再來時,讓他開點止咳的藥吧。”
劉琰小口小口的抿著溫水,因為咳嗽,她的面色透出一股不正常潮紅。
“昨天趙太醫開的藥就有鎮咳的功效,”劉琰不敢大聲說話,甚至喘氣都只輕輕的吸氣,再緩緩的呼出去,生怕喘氣急又引起一陣咳嗽:“如果有更好的方子,昨天肯定就用上了,又何須今天再催他。”
李尚宮何嘗不知道?可眼看著公主這么病著,心里實在著急。
“公主還是別說話了,好好養神。”李尚宮怕她說話再引起一通咳嗽,可不敢再多說什么了。
桂圓來回事也是自說自話,只用劉琰點頭或是搖頭就行了。
“公主,御膳房送了十二盞燈來,奴婢讓他們送進來公主瞧瞧吧?”
這樣回話劉琰就只用微微點頭就行了。
過上元節,各處都進燈籠之類禮物來,連膳房都湊這個熱鬧,而且是趕在過節的當天送來。
不過燈送進來了,劉琰就明白了。這些燈都是面做的,一共十二盞,是十二生肖的樣子,不知道是膳房誰的手藝,燈做得栩栩如生,還上了顏色,看上去一點兒不象是面做的。
這些面燈里面都可以注燈油,放燈芯,如果嫌燈油有氣味,不方便挪動,也可以用蠟燭,點完了,節過了,還可以上籠再蒸一蒸接著吃,可以說是一點兒不浪費了。
“做得好,賞。”
然后又接連有人送燈來,有宮里頭各處的孝敬,也有宮外親近要好的人送的。比如曹仲言的燈,昨天就打發人送來了,一共送了八盞,果然象他說的那樣,從大到小都有。大的簡直快有個缸那么大,小的確實小,只有茶杯那么大。
最大的那個象不象他們說的那個聚寶盆,而是做成了個糧倉的樣子,上面滿滿的稻麥高梁瓜果菜蔬,下面還寫著一個大大的“豐”字。
不得不說,曹仲言還是很了解自己這位公主表妹的,除了這盞五谷豐登,其他的燈籠也都不是那種華貴精致的。比糧倉略小一圈兒的是個大南瓜燈,圓滾滾紅彤彤的,很是可愛。再往下還有小豬燈,小雞燈,魚燈,最小的那個燈做成了個橘子的模樣,別提多逗趣了。
福玉公主也讓人送了兩盞燈來,這是兩盞細紗宮燈,燈沒什么出奇,但是送燈的人說的很清楚:“這是我們公主和駙馬親手做的。”
大姐姐親手做的那當然不一樣。
劉芳和她一向要好,也讓人送了節禮來,里面當然也有一盞燈,這是一盞琉璃燈,哪怕不點亮,擺在屋子里也是很好看的。
“還有一本畫譜,奴婢看著倒是有趣,給公主解解悶。”
“畫譜?那多半是姐夫的主意吧?”
劉琰現在不能出門,待在屋里又什么勞心費神的事兒都不能做,這畫譜來的正是時候。
這本畫譜畫的并不是什么山水美景,也不是亭臺樓閣,更不是仕女簪花一類的。
這上面畫的是各種吃食。
桂圓站在一邊兒看得清清楚楚,看到公主翻開畫譜的頭一頁,上面畫著黃澄澄的大金橘,旁邊還有剝開的橘瓣兒,用色明麗,看著活靈活現的。
桂圓詫異的說:“公主,這送的是畫譜嗎?怕不是三公主拿錯了,這送的是食譜吧?”
劉琰就笑:“應該沒錯,挺好的。”
再往后翻,這一頁是極大極圓的紅棗,棗皮紅亮,看上去象玉似的。
這棗兒看得人心里就喜歡。
再往后也不光是吃食,還有畫一對兔子的,還有雞,兩只公雞,看起來剛啄過一場,一個冠子殘了,一個翅膀耷拉著,可見是一場惡戰。
連李尚宮都樂:“這畫兒倒和平時常見的不一樣,畫的有趣兒。”
平時常見的那些也不是不好,只是和這張畫譜上的畫比,一板一眼的,太過正經,而這上頭的畫,讓人覺得鮮活,嬉笑怒罵信手拈來。
劉琰自己也在想,這畫譜說不定是三姐夫自己畫的?
就算不是,也肯定是他搜羅來吧?
更有意思的是,這兩張斗架的公雞后頭一張,是一盆——雞湯。
沒錯,就是雞湯。用一只粉彩大湯缽盛著,露出來的那個雞的頭,冠子還是半殘的。
劉琰還以為自己看錯,定睛再一看,沒錯。
往前翻一頁,再看那只咬過架的雞,冠子殘的地方一模一樣。
呃……
連桂圓都看出來了,捂著嘴笑:“這畫畫的人好生促狹,難道是看這雞斗來斗去的心煩,索性一刀宰了它燉湯喝?”
劉琰也笑了:“保不齊真是。”
劉琰是在鄉下待過的,鄉里養雞,小公雞一面長大就一面吃,吃到最后留下一兩只也就行了,畢竟還要靠它打鳴的。但是公雞留多了就不好了,它們確實好斗,整天的不消停。
劉琰一面看一面笑,到后頭來看到一大碗油汪汪的紅燒肉,再看到如意饅頭的時候,她已經不意外了。
如意饅頭就是兩個圓的饅頭連在一起的,也不知道是誰取的名字叫如意饅頭,后來一逢節慶喜事有宴席的時候,人們就把饅頭蒸成這樣,上面還要用筷子點上一點紅,這是什么喻意劉琰不知道,總歸也是求好,求吉祥的。
“再沒有人這么畫畫的,哪有畫一碗肉在上頭的……”桂圓說著,居然不自覺的咽了一下口水:“不過這畫的可是好,看著仿佛能聞見肉香味兒呢。”
“好,中午讓人給你們添一道紅燒肉吃。”
這一下桂圓她們都紛紛謝恩。
三公主打發來送東西的人已經走了,劉琰本想多給他一份兒賞錢的,這下只能作罷。她還想問一問這畫是誰畫的,這么有趣。
雖然桂圓她們猜可能是趙駙馬畫的,但劉琰覺得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