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琰睡得并不踏實。
主要還是因為身子不適。
她迷迷糊糊的,感覺一半兒意識是睡著了,另外還有那么一小半兒是半醒著的呢。她能感覺到身旁有人打扇,能聽到帳子外頭遠處傳來的喧嘩聲,還能聽到帳子里有人走動。
帳子外頭還有人低聲說話,劉琰沒睜開眼,含含糊糊的問了一句:“是誰?”
旁邊的銀杏連忙回話說:“公主,是紋郡主過來了,送了兩樣點心,問候公主身子。”
“哦,那請她進來坐一坐。”劉琰也實在不想躺著了。
桂圓進來回稟:“紋郡主沒進來,放下東西就走了,說不擾公主歇息了。”
劉琰坐起身來,先喝了兩口溫茶,桂圓帶著人圍上來替她理妝。
在宮外當然一切從簡,不過這個從簡也簡不了多少。一個宮女在前頭捧著鏡子,后面兩個人忙活。
“紋兒送什么來了?”
“一樣是肉脯,一樣是千層酥。”桂圓把盒子捧過來:“公主要嘗嘗嗎?”
劉琰剛睡醒,并沒有胃口。
她拿起一塊肉脯,只聞了聞氣味兒,又放回捧盒里,又看了一眼千層酥。
桂圓覺得劉琰多半是看不上這點心。當然了,肉脯又油,咸味兒和香料味兒多半也重。千層酥就更不用說了,公主平時就不愛吃,又干,偏甜膩,吃的時候還容易掉渣。
紋郡主這是誠心來探望的?看樣子不是。也就是走個過場,應付面子。
桂圓挺替自家公主抱不平的。
不管公主和大皇子關系如何,對這一雙養在宮里的侄子侄女兒,公主可是盡到做長輩的責任了。
起碼公主就知道紋郡主不吃羊肉,不吃苦瓜,不吃豆角,不吃棗子……另外,紋郡主喜歡紅的、紫的衣物,不喜歡藍的青的月白的那些顏色。
這些喜好說起來瑣碎,但是既然同住東苑,又一起在程先生處上課進學,交往時日這么久了,只要稍稍留心就能知道。
要說紋郡主笨?
那可不是,她一點兒不笨,看她把樂絳軒里里外外管得多么嚴實周密,就知道這姑娘雖然年紀不大,但心計可不少。
也就是不用心唄。
劉琰當然也不會因為點心不合心意就生氣。
劉紋的心,大部分全用在她弟弟身上,少部分才分給她自己,至于旁人,她多半沒有余力,也無心去多做關注。
皇家的骨肉親情也就是這么回事兒,親兄弟,親姐妹間尚且會反目成仇,姑侄這種關系……面子上過得去也就是了。
“點心你們拿去分了吧。”
桂圓笑著說:“謝公主賞。這回出來人多,膳房怕是顧不過來,我們正說要找些點心填補填補,要不然怕是要餓肚子的。”
劉琰就笑了。
“出來是打獵的,肯定少不了野味,你們還怕吃不飽?”
桂圓只是一笑。
劉琰也知道她說這話是為了引她開心一下,別為這點心的事兒生氣傷神。
她才犯不著呢。
不過劉紋過來,倒讓劉琰想起她弟弟。
“琪兒今天是跟著誰?跟著父皇,還是跟著大皇兄?”
“這個奴婢還真沒去打聽,讓豆羹去問一聲。”
這個不用去問,豆羹知道。
“小世子沒跟著皇上,也沒跟著大皇子殿下,他跟著三皇子和四皇子一道呢。”
劉琰點了點頭:“知道了。”
父皇平時對琪兒這個皇長孫還是挺重視的,不過……今天這樣的場面如果單把他帶在身邊,旁人的聯想那就多了。
但是他也沒跟著大皇子……
父子之間平時就見不著面,這好不容易有個適當的場合,劉琪跟在他父親身邊露個面,對他們父子都有好處。
這總是不在一起相處,就算是骨肉至親,情分也只會越來越淡薄。
豆羹出去一圈兒,又興沖沖的回來報信:“公主,上午射獵的人都回來了。他們那兒把各人的獵物計數評高下呢。”
“是嗎?”劉琰也來了興致:“那出去看看。”
劉琰沒騎馬,她乘一頂小軟轎過去的。微熏的和風吹在臉上,倒也不算太熱,挺舒服的。
山上本來應該挺安靜,可現在這一片地方已經扎滿了營帳,到處都是旗幟,人聲,馬聲,時不時還有一兩聲禽鳥野獸的叫聲。
皇上遠遠就看見劉琰過來了,笑著朝她招了招手,劉琰下了步輦走了過去。
她來的這一路上,獵物都已經清點完畢搬運到別處去了。
皇上心說幸好沒讓女兒親眼看見,雖然這些獵物是戰利品,是今天這些射獵的人英武的象征,可讓姑娘家看那么一大堆禽鳥走獸的尸身,怕是會嚇著她。
“父皇。”劉琰行過禮,興沖沖地問:“今天的頭名是誰啊?”
皇上的笑意僵了一下,不過很快恢復如常,除了站在他身側的皇后和姚公公,旁人都沒注意。
“哦,前幾個人數目都差不多。頭一個是二十多只……后面幾個也差不多。”
劉琰有點兒納悶。
二十多只獵物也不算少了,畢竟射獵的時辰也就是這么短,劉琰在營帳里打了一會兒瞌睡的功夫,怎么父皇不大滿意?
一旁曹皇后忍著笑,示意姚公公回話。
“回稟四公主,頭一名是大理寺參判陸軼。”
“啊……”劉琰有些意外,但又不怎么意外。
她知道陸軼身手好,小哥夸過,曹表兄夸過,三姐夫趙磊夸過,連父皇都夸過……她自己還曾經被陸軼救過一命呢。
只不過京里身手好的人很多,就說內禁衛里,高手就不少,劉琰也沒有想到他會在射獵中拔得頭籌。
看父皇的臉色怪怪的,母后的笑容也有點怪怪的,劉琰趕緊岔開話題:“那第二,第三名是誰?”
“第二名是三皇子和四皇子兩位殿下,他倆是一塊兒出去一塊兒回來的,獵物也一起算。第三名是承國公世子孫況愉。”
聽到第二名劉琰還是些小意外。
剛才豆羹說劉琪跟著三皇子和四皇子兩個人去射獵,劉琰就奇怪這兩個哥哥怎么湊到一塊兒去了。就三皇兄那個性子,他跟誰都合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