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圓有些心疼。
她一直跟著公主,公主經歷的事,她也經歷了。
公主為什么難過,她心里也明白。
公主和她不一樣。
桂圓她們這些人出身貧賤,會淪為奴婢,都早早就把人世間的悲苦都嘗過了,但公主和她們不一樣,公主是金枝玉葉,她身邊的一切看起來都很美好,不能再好了。
但是漸漸長大之后,公主就會發現一切沒那么好,兄長們爭權奪利,姐妹間貌合神離,人心爾虞我詐,只要不是傻子,一天天的長大總會懂事的。
懂了這些事,人就沒有小時候那么快活無憂了。
煩惱只會越來越多,快活的時候會越來越少。
就象三公主這次,要說是病迷了心竅也行,說是本性流露也行。
但是有些事知道歸知道,再見了面,大家還是客客氣氣有說有笑的,人嘛,還不就是這么回事兒,面子上過得去就行了。
雖然是心情不太好,劉琰還記得李崆重病的事。
“去太醫院看看,有哪位太醫去出診過,再差人送些當用的藥材過去。”
豆羹應了一聲,也沒差旁人,自己去太醫院跑了一趟,從東苑往太醫院并不遠,豆羹去了小半個時辰就回來了,他沒先去跟公主回話,先尋桂圓。
“姐姐這會兒忙不忙?”
桂圓才給公主端水盥沐,一面擦手一面問他:“怎么?太醫院那邊不順利?”
“哪能呢,我才一說,趙太醫就應下了。”豆羹面色有點怪:“可趙太醫也跟我說了一件事。”
“什么?”
“趙太醫說,已經有好幾波人給李家托人情了。”
“好幾波?”桂圓果然來了興致:“除了咱們公主……唔,福玉公主和孟駙馬可能也托人說話了。還有誰?”
“安王、昭王二位殿下都派人打招呼了……還有肅安郡王府,真的好幾家呢,還有,三公主好象也差人去了。”
桂圓聽到三公主就皺眉頭,不過她很分寸,并沒有就三公主多說什么,只是納悶:“不是說李家今非昔比,現在不怎么得意嗎?怎么還有這么多人愿意幫忙?”
豆羹小聲說:“我倒有個想法,桂圓姐姐可別笑話我。”
“你說。”
“這李家兄弟,李玉郎才貌雙全,京師里喜歡他的姑娘可不少呢,怕是他生病的消息一傳開,多得是姑娘們關切。”
桂圓差點兒笑出來。
“你這說法確實可笑了點兒……不過也不是沒可能。”
桂圓回頭想想李家兄弟的品貌,不夸張的說,就算他們沒有這樣的家世才學,就憑那玉樹臨風的好模樣,想嫁他們的姑娘說不定可以繞京城一圈兒了。
不過三公主她……
三公主成親前那些事兒,桂圓知道的一清二楚。
只是沒想到三公主到現在還念著前情舊事呢。
可桂圓總覺得這事兒吧,怎么品著都有點怪。
三公主把自己的駙馬打破了頭,一轉臉倒關切起生病的老情人了……呃,當然這話說得有點兒不確切,畢竟當時三公主也只是一腔情愿,人家對她可沒意思。
桂圓進去回話的時候,劉琰已經洗漱過要安寢了。桂圓只說豆羹把差事辦妥了,太醫院那邊肯定不會再怠慢李家,必定會替李少卿好好診治的。
至于其他的,比如三公主那檔子事兒,桂圓覺得要是說了只會讓自家公主晚上睡不踏實,就先按下沒說。
第二天桂圓還是把這事兒同劉琰說了。
“小哥和李崢交好,他要知道了自然要關照一二的。可沒聽說大皇兄跟李家有什么深厚交情啊?”劉琰抬起頭想了想,不過她很快決定還是不為難自己了,宮外的事情她本來知道的就不多,興許大皇兄和李家本來就有往來呢。
聽到三公主也讓人去了太醫院,劉琰低頭喝了一口湯,沒說什么。
桂圓就明白了。
三公主的事兒,不管她是怎么想的,反正自家公主是不愿意插手了。
私底下桂圓和李尚宮說起這事,然后又扯到了前朝曾經出過幾位聲名“顯赫”的公主。
因何顯赫呢?
這幾位公主都是恣意縱情的主兒,有一位嫁了五回還是六回,最短的一任駙馬才成親不到一年就和離了,最長的一位也不過就成親七年。還有一位公主,嫁了兩回,這次數是不算多,但是她守寡之后日子過得十分熱鬧,今天開茶會,明天辦花宴的,還有人寫詩譏諷過她,說她有一回乘車出行,半路上見到一個俊美少年,公主就停車跟人家說話,說著說著就把美少年給哄上了車帶回家,過了好幾日,沒了兒子的那家不得已托人去公主府索人,公主才依依不舍把這美少送出來,還贈了他不少精致稀罕的物件兒做念想。
咳,當然這樣的公主也不是很多。
桂圓在宮里待了不少年頭了,這些事聽說了不少。
李尚宮就搖頭:“這事兒放在本朝是不可能的,咱們皇上很重規矩,再說,三公主她又不是皇上的親女兒,沒那個任性妄為的底氣。”
“姑姑說得是,可三公主現在脾氣古怪,行事不成章法,平時她做不出來的事,現在可說不準。”
這話說得李尚宮也認真了。
“你把三公主的事詳細同我說說。”
桂圓對李尚宮自然不敢隱瞞,把昨天的所見所聞只要她知道的,都對李尚宮說了。
“姑姑,你說三公主這生完孩子怎么象變了個人似的?是真病了,還是犯了什么邪祟?”
李尚宮比她多了幾十年閱歷,對三公主這病倒不見外:“這樣的人我也聽說過,并不是什么邪祟,你也別胡思亂想,更不要隨口亂說。”
宮里很忌諱提這種怪力亂神的話,認真計較的話,桂圓這種地位的宮女說處置也就處置了。
桂圓趕緊應諾:“我知道了,我一定不會亂說。”
“看三公主以前的言行,雖然和咱們公主交好,但有些時候我也覺得她有些刻意。這人呢,有些事情可以裝一時容易,可要裝一輩子就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