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軼眼賊尖,劉琰覺得在他面前能蒙混過關的八成都不是一般人。
劉琰精神不濟,陸軼一眼就看出來了。
“就是夜里沒睡好。”劉琰打了個哈欠,豆羹上前一步,將手里捧的盒子放在桌上,又躬身退了下去。
“父皇給了這三個,我瞧著都好,你看你喜歡哪個?”
陸軼笑著把盒子打開,取出里面的圖樣展開看。
劉琰這是第二回來陸軼家了。
上一回來很匆忙,她也沒仔細打量,就記得院門旁的桂花樹了。
陸軼這院子不大,屋子里也收拾得很簡單,東西不太多,除了必要的桌椅幾柜,幾乎就沒有旁的,更沒什么擺設玩器。
但是劉琰依舊覺得這屋子里處處都是陸軼的痕跡和氣息。墻上掛的弓與劍,架子上碼著的幾套書,案頭還有寫了一半的字紙。
陸軼在看圖樣,劉琰就走到書案邊,低頭看他紙上寫了什么。
這是封回信,說是信也不太恰當,倒象是一張便箋,寫給熟悉的人,這么隨意多半是給下屬。
沒頭沒尾的,只說不要妄動,更不要驚動那人。
那人是誰?
劉琰覺得這差事好象不大象一樁公事,或者說,不是光明正大的公事。
好些事情劉琰都是一知半解,她不細想并不代表她一竅不通。
劉琰不再關注那張寫了一半的字條,轉頭問他:“你都看過了沒有?覺得哪個好?”
陸軼捧著宅子的圖紙,劉琰問他話,他仿佛沒聽到,嘴角帶著一點笑意,整個人象陷在一個美夢中一樣。
他那笑容照劉琰來看,象是小孩子突然得到了一大包最喜愛的糖果糕餅,又象是過年時領到了一大筆壓歲錢,美滋滋的,整個人象是都要飄起來了。
他這樣高興,劉琰覺得挺好笑的,又覺得有些心酸。
這宅子以后……是他們兩個人一起住,所以劉琰覺得也應該問問陸軼喜歡哪什么樣的。
只是她沒想到陸軼會高興成這個樣子。
她走到跟前,陸軼轉頭看了她一眼。
這人的目光中滿是歡喜和柔情,劉琰呼吸亂了一拍,覺得心好象跳得也有些快。
劉琰別過臉,小聲說:“你快挑吧。”
陸軼聲音里帶著笑意,比平時低沉:“我看著都很好,我都喜歡。”
劉琰被他逗樂了:“你比我還貪心,就算你都喜歡,父皇也不會把這三座宅子都賜給我啊。別說了,快挑吧。”
陸軼偏要問:“我挑哪個都行?”
這人怎么這么……
劉琰白他一眼:“是,你挑哪個都行。”
陸軼笑著說:“那我真挑了——就這個吧。公主覺得怎么樣?”
陸軼挑的是第三座,就是離聯榮坊陸家最近的那座。
劉琰有些小意外:“你喜歡這個?”
照劉琰看,這個比前兩個,似乎沒有什么優越之處。
那陸軼是想住得離陸家近一些?
劉琰倒是不在乎住得遠近,就是有點納悶,她沒看出來陸軼對陸家有多親近啊,根本從不來往,怎么會想住到陸家附近呢?
“這兒清靜。”陸軼輕聲解釋:“這宅子我去過,后頭挨著湖,夏天的時候清幽涼爽——左右沒有其他人家,免得有不相干的閑人吵鬧叨擾。還有一樣好處,這宅子成色新,建成之后其實沒人住過。”
劉琰看著他,好一會兒沒說話。
陸軼問:“怎么?”
“沒事,我就是想知道,這京里還有沒有你不知道的事?怎么說起個人就是你認識的,說起個地方就是你去過的,你哪兒來這么多消息?”
陸軼笑了:“我這人你還不知道,最是不務正業,閑人閑事兒我總比別人知道得多些。”
劉琰總覺得他沒說說實話。
或者是沒有把實話全說出來。
三個宅子里他只挑了這座,肯定還有什么劉琰不知道的,旁的原因。
而這個原因,肯定不會是想和陸家近些,多些來往。
劉琰覺得,那個原因應該和自己有關。
陸軼不說,那么這個原因應該不會讓人覺得高興。
反正陸軼不會害她,這點劉琰很清楚。
“那就挑這座了?那我回宮就跟母后說,讓人著手修繕……”說著說著,劉琰就想笑,硬忍著,還是忍不住,只好把頭轉一旁去。
陸軼問她:“公主笑什么?”
劉琰越是想忍著,可笑意憋不住,她一邊揮手,一邊轉頭朝窗外,以免讓陸軼發現她現在所思所想。
她倒不是笑旁的,就是突然覺得他們倆這對話有些……嗯,有些古怪。
她覺得,自己帶圖紙來讓陸軼挑,挑了宅子再由她吩咐人修整預備,怎么感覺好象是她要迎娶陸軼過門一樣。
人高馬大的陸氏小媳婦……
劉琰笑得都快直不起腰來了。
其實她這樣想也不算錯。
她是公主,陸軼要成為她的駙馬,而非她嫁入陸家。
這么想來,好象她確實是要娶媳婦了。
劉琰好不容易忍住笑,她端起杯喝了一口茶,有意把話岔開:“這茶不錯。”
陸軼嘴角也噙著笑意,輕聲說:“茶有些涼了,讓人重新沏一壺熱的來。”
茶確實有些半溫不熱的。
既然選中了宅子,那這以后就是他們倆住的地方了。把另兩份圖紙重新裝進盒子里,留下選定的這一棟,劉琰問他:“你想怎么收拾屋子?書房怎么布置?是不是需要留片寬敞的地方練武、騎馬?”
這話一說,劉琰那種“我要娶個小媳婦,正給媳婦預備新房”的古怪感覺越發強烈了。
她不得不掐了自己一把,把這一波笑意掐回去。
“我都行,練武場也不用太大。”陸軼看著劉琰時也笑。
不過兩個人顯然笑得不同。
熱茶端了上來,陸軼提起壺,給劉琰杯里重新續水。
“昨天我去送程先生,結果瞧見李崆也去了。你知道程先生與李家什么人……嗯,有來往過嗎?”
陸軼不愧是自稱通曉各路消息的能人,回答一點兒都沒讓劉琰失望:“我知道。”
“啊?真的?程先生她真的……”劉琰一面覺得自己這么打探程先生的過去不大好,可一面又強烈的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