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位皆是如此想”杜鵑聞言,臉色一正,沉聲問道。
幾人對視一眼,隨之全部點頭,無念道“當初我們選擇留下的時候,就有了心理準備,如今明王府能不對我們大開殺戒,我等已是感激不盡,又哪還會有什么意見”
杜鵑聞言,卻是心底暗自搖頭,她算是發現了,這幾位如今只求能夠留一性命,保黃庭府香火不滅,便心滿意足了。
她來此之前,還曾做過各種預想,所思所慮,全都是準備如何應對黃庭府對她的敵意,以及各種不配合。
先前虛離子要動手,實際上她是可以立刻便出聲阻止的,可卻沒有。
反而是等到虛離子等人表達強勢,讓這幾位長老感受到危機之后,方才出聲制止。
這其中自然是有先示之以威,讓他們能深刻明白如今身處弱勢的意思
入山門之后,什么都不做,第一件事便是遣開人手,單獨祭拜祖庭,這便是強權之后的安撫,這一系列先聲奪人的動作,其實說白了,無外乎先王再圣,都是為了應對他們的敵意。
可這一番接觸下來,杜鵑卻是意外,卻是不曾想到,就僅僅只是這些手段,面前這些人好像就認命了。
別說針鋒相對的敵意,就連最基本的抵觸都沒看到。
說實話,身為棄徒,杜鵑卻最先選擇了黃庭府,是已經做好了要打一場硬仗的準備,卻想不到過程似乎太過順利了一些。
不過,轉念一想,她又有些能夠理解面前這幾位長老的認命了。
不認命又能如何
就連上清山都在明王面前覆沒了,又何況區區一個黃庭府,而且還是一個分裂過后,只剩下殘兵敗將的黃庭府,他們又哪里來的底氣去反抗
談話到了這里,實際上對杜鵑來說,結果已經很是不壞,可以算是輕松達到了預期。
可此時此刻,望著面前這死氣沉沉的黃庭府,她的想法卻是突然變了。
不管是威逼也好,利誘也好,用盡一切手段,讓黃庭府臣服于明王府帳下,打開道門之行的第一站,的確是她此行最關鍵的目標。
可如今,既然他們的抵觸情緒并不如她之前預料的那般強烈,困難也沒有想象那般之大,那未必不能調整一下目標。
或許此行的收獲,能遠超預期也說不定。
墨白沒選陸尋義,而選了杜鵑,這決定當真不錯。
若是陸尋義可能會以王霸之道,威懾道門為主旨,面對一個這樣唯唯諾諾,半點不敢反抗的黃庭府會很滿意。
杜鵑卻不一樣,她與陸尋義有本質的區別。
她有過執掌一個復雜勢力許多年的經驗,經歷和處理過一個團隊發展之中,出現過的各種問題。
她很清楚,強權威逼,只是初上位時必不可少的手段而已。
強權能讓一個勢力成型,卻不能讓之穩固,一旦情勢稍有波動,必將是無盡的叛亂與反復,稍有不慎便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本就不曾甘心歸屬,卻要去指望忠誠,那只是水中望月罷了
杜鵑心念電轉,值此良機,若能再進一步,真正讓他們心甘情愿為我所用,那必將對收攏原上清山一系殘余勢力起到至關重要的作用。
別看這些勢力大都如黃庭府一般只剩下小貓三兩只,可實際上,他們所占的門庭大義,卻是意義非常。
這些道門派系,哪一個都是傳承久遠,便是在已經歸附諸侯的那些長老弟子心中,也依然分量極重,若能得他們全力相助,莫說只為如今的道門,便是那些已經出走諸侯領地的道門,也可徐徐圖之。
這對明王府以后的發展會至關重要。
拿定心思,杜鵑目光在七位長老身上一掃,最后開口道“無念師叔祖,各位師叔伯,我知道,杜鵑這般貿然而來,諸位師長必然心懷戒備,但諸位想一想,如果只是為了強迫諸位師叔伯屈服,我大可直接派人仗劍持刀來見諸位師長便是,又何須千里迢迢,歷經性命之險,親自來走這一趟”
幾人聞言面面相覷,實在不解杜鵑究竟何意
他們話都已經服軟到這個地步了,明王府莫非還要懷疑他們
至于說什么是真的抱著誠意來與他們商量之類的,幾人早就自動過濾了
他們有自知之明,就他們黃庭府如今剩下的這幾個人,哪里值得明王府搞什么“以誠相待”的把戲
這天下誰人不知,明王府從來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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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一不二,以血服人
幾人就沒想過要做出頭的錐子,自然閉口不言。
唯有輩分最高的無念苦笑一聲,微微搖頭,輕聲道“我們真的沒什么意見,明王府有什么要求,你盡管交代,我們一定配合。”
杜鵑聞言,卻是豁然站起身來,讓幾位長老一驚,也連連起身。
不待他們開口,杜鵑便是面色一整,語氣沉了下來,道“杜鵑初聞,諸位師長并未隨眾拋卻門庭而去,而是甘冒生死之威脅,留下庇護一眾忠義弟子時,心中曾對諸位之大義,敬仰萬分。是故,即便來此路上遭遇了刺殺,卻也仍然不敢對諸位有絲毫不敬。”
說到這,杜鵑眸光陡然一沉,聲音也隨之高了起來“然而,如今觀諸位師長之情志,竟是如此消極。滿心滿念皆是只為弟子能夠茍活于世,請恕杜鵑無禮,敢問諸位師長一聲,難道如今那些追隨諸位,毅然選擇留下的弟子,就當真從此甘于平庸,平生只為茍活性命而已他們之中就真的沒有胸藏豪氣,期望有朝一日能夠出人頭地,再復門庭往日榮光之人不成若果真都如此消極,那請恕弟子直言,這黃庭府便是空有門庭尚在,又還有何意義”
無念等人被杜鵑這突然爆發的一席話說的是臉上紅白交加,半晌都回不了神。
然而,卻又不到片刻,包括無念在內,氣息又緩緩沉了下去。
杜鵑的話,的確是說的他們氣血難平。
可那又如何
他們敢不甘嗎能不甘嗎
難道明王府要的不就是服服帖帖,再無任何異心的黃庭府嗎
若黃庭府真的一掃頹廢,雄心勃勃,恐怕最先忍受不了的就是明王府吧
幾人平復了呼吸,反而再看向杜鵑的眼神,多了幾分警惕與疏遠“她莫非還是不信任我們,在故意試探”
幾人也不再出聲說什么了,為了香火不斷,他們只能任憑杜鵑“挖苦羞辱”。
杜鵑見得這種情況,也是沉默下來。
殿中氣氛僵硬起來,再無人出聲。
好半晌,杜鵑長長吐出一口氣,再次沉聲一嘆,話語聲又輕柔了下來,對著諸人躬身一禮“杜鵑方才一時激憤,對諸位師長無禮了,還請見諒”
幾人見狀,又哪里敢說什么,皆是笑的尷尬。
杜鵑起身,微微搖了搖頭“諸位師叔伯,杜鵑不是有意冒犯,其實我也知道,遭遇了這諸多事變,門庭落得如今地步,實非人力可回天,諸位師叔伯能夠維持至今門庭香火不落,已是不易了。可是既然事已至此,從前的那些我們改變不了,卻不能不為黃庭府的今后而考慮吧即便如今黃庭府式微了,可那又怎樣,只要門庭還在,諸位師長還在,眾弟子還在,又如何不能再次鼎盛起來猶記得當年圣祖爺開國,黃庭府開山初立,當時山門的情況還不如今朝,卻也不在之后締造了十大名山的盛景嗎既然當年祖輩有雄心壯志,難道今日我們這些后輩就沒有了嗎”
無念等人氣息再次起伏了起來,可最終,卻還是又沉寂了下去。
不過這一次,倒不再是默然無聲。
只見無念看向杜鵑,與她對視良久后,竟是開口,只不過聲音落寞“當初圣祖爺開國時,我們是功臣。如今,明王當道,我們卻已淪為罪臣。此天差地別,我等又豈能再做他想能力保香火不滅,我等又還有何不滿,或許他年,門庭再有杰出之輩,我等便可不愧祖師”
雖然這話依然沮喪,可杜鵑卻總算是松了一口氣。
最怕是無論如何,都不肯再有絲毫反應,那便是杜鵑有通天之能,也無法強行撥動人心。
此時,聽無念師祖開口,杜鵑沒有立刻回應,卻是稍默之后,抬起了眼睛,看向大殿之外,聲音平靜下來道“師叔祖的心情,杜鵑能夠理解,卻并不贊同,您身為大宗師之尊,為黃庭府最強大的底蘊,都不能再復門庭榮耀,又如何還能指望將來再出人杰且不說將來是否還有人杰誕生,便是有,黃庭府這般頹廢,又還能否有堅持到那一日的可能”
無念聞言,眼中一抹茫然閃過,眼中隨之更顯落寞,顯然杜鵑這句話,他是贊同的,可卻又能如何,這位老宗師,此時只能語氣低不可聞道“又能如何呢”
杜鵑點點頭“是啊,又能如何呢當初竹葉門一遭被滅,眾門人弟子頃刻便再無所依,落得階下囚之命運,想必他們當時的想法比師叔祖您更低落,可為何他們就能重新站起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