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御書房走出去的紀允連內心卻沒有表面看上去那么平靜。都說伴君如伴虎,他深知自己走得每一步路,說的每一句話都必須要小心謹慎。哪怕只是踏錯一步,說錯一句都可能會萬劫不復。但這卻是他想要爬得更高、走得更快的最佳途徑。
好在孝淳帝這人并不昏庸,只要不在他面前動什么歪心思就成。
但不表示紀允連不對別人動歪心思。這不才過了戌時,董賢就扮作小廝親自來到紀允連在永平巷的宅子。
這處宅子離皇宮很近,還是孝淳帝考慮到紀允連雖為永泰侯世子,但在永泰侯府過得并不如意才賞賜給他,美其名曰為了讓他進宮方便。可見對他的重視程度。
“這么晚了,董大人跑一趟不知所為何事?”紀允連裝著糊涂。
董賢笑嘻嘻道:“為兄這不是見賢弟無法赴約,就朝店家多要了一壇酒給賢弟送過來了。”又關切地問,“賢弟公事辦得如何?”
“謝董大人關心,已經辦得差不多了。”紀允連客套中帶著疏離。
“那個……”猶豫了一瞬,董賢將手中提溜的一壇酒連同一張銀票壓在酒壇下面放在了桌上,“這是為兄的一點心意。”
“董大人這是何意?”紀允連瞟了酒壇下面露出的一角,“這要是讓別人知道多不好?”
“不就是一壇酒嗎?又沒花幾個錢。”壓根不提銀票這茬兒。
知道對方必有所求,紀允連也不想再繼續和這人磨叨,遂直言,“董大人有事不妨直說。”
董賢和紀允連并不是深交,也正愁沒有閑話可聊,于是正色道:“為兄就是想要讓賢弟在皇上面前替為兄美言幾句。”
紀允連瞟了他一眼,“董大人是想要接下去西北賑災的差事吧?”
“是。”
“董大人怎么就會覺得下官初來乍到的,就能在皇上面前說上話呢?”
“誰不知道上次刑部薛大人的事就多虧了賢弟幫襯。”
“那是因為下官發現了那件案子有蹊蹺,才會在皇上面前幫著說了幾句。”說到這里,紀允連看向董賢,“而這次的事不一樣,皇上想要誰去,可不是外人能夠左右的。”
“那依賢弟的意思,為兄可有機會?”董賢好不容易來了一趟,當然不想就這么回去。
紀允連勾唇,“當然有。”
董賢眼睛一亮,“不知道機會大不大?”
“很大。”
“真的?”他不相信沒憑沒據,紀允連會隨便這么說。
紀允連笑著道:“恐怕董大人晉升的機會不會太遠。”
好聽的話誰都愿意聽,董賢笑得眉眼都快瞇成了一條縫,“那為兄就借你吉言了。”
“那就不留董大人了。”說著話,紀允連端起了茶水,有送客之意。
“那為兄就不打擾賢弟了。”
紀允連看了一眼董賢的打扮,客氣道:“下官就不遠送了。”
“紀大人留步。”董賢又隨著紀允連的眼神看了一下身上的穿著,隨即了然。等出門后裝作小廝口吻沖著書房里面道:“我家大人說了,紀大人要是覺得那酒好喝,下次給您再多送兩壇。”
“回去稟報你家大人,紀某不善飲酒,下次千萬不要再送。”
“那小的就按照大人說的回。”
送走了董賢,有人推開一處暗門走了進來。
“你是說我皇祖父屬意的人是董賢?”朱謙陽覺得有些不可思議,“就是派誰去也都好過這廝吧?”
“沒準皇上是想要給他一個機會呢?”紀允連不以為意,繼續喝著杯中的茶水,“而且最主要的是,這人誰的人都不是。”這些年太子和懷王拉幫結派之事,孝淳帝不是不知道。他覺得這樣更好,可以讓兩方人馬互相牽制。賑災這件事他考慮來考慮去,還是更屬意董賢這個哪個勢力都不屬于的人。
紀允連雖然在孝淳帝面前說不會揣度圣意,但是他親眼看到一張孝淳帝親筆書寫的名單上,董賢名字的最后一筆墨點過重。在一聯想前后,便有了這番猜測。反正也只是猜測,即使最后皇上派去的人有變,那也完全可以說是皇上臨時改了主意。
“可是我父王更想要讓戶部的于侍郎去。”
朱謙陽還想要為他們的人爭取一把,卻聽紀允連道:“這件事也未必就是一件好事,王爺又何必去淌這趟渾水?”
“什么意思?”朱謙陽看向紀允連,眉頭微皺。
紀允連笑了笑,提醒道:“西北是誰的地界?”
“當然是韓大將軍的地界。”
“那韓大將軍又是誰的人?”紀允連追問。
“自然是太子的人。”太子妃可是韓大將軍的親妹妹。
“那郡王還覺得讓于侍郎過去合適嗎?”
“可是……可是肥羊擺在眼前,就這么1200ksw拱手讓人,還是會讓人覺得心有不甘啊!”賑災可是肥差。
“可是于侍郎去了,沒準會成為被宰的那個。到時候差事上出了差頭,還會連累王爺。”頓了頓紀允連又提醒道,“假如那邊出了亂子,王爺的人再去替皇上分憂豈不是更好?”
“說的也對。”姑且放下這件事,朱謙陽想起他妹妹交代,于是問道,“聽說你那小未婚妻要來韶京了?”
“三個月后就是萬壽節,還是皇上的六十壽誕,這一次不光是文昌侯府,其余大明有頭有臉的人家,甚至是一些附屬國都會來京為皇上祝壽。”
“那你和明霞郡主打算什么時候完婚?”朱謙陽繼續追問。
“哦?”紀允連一挑眉,“郡王怎么對下官的婚事格外關心似的?”
見他和自己用上了公事公辦的口吻,朱謙陽連忙道:“我這不就是關心你嗎?”
“郡王可是比下官還要大上一歲,就連婚約都沒有,更應該關心的是自己才對。”又道,“下官可是聽說了,皇上要在萬壽節上給你們這些龍子龍孫賜婚,郡王最好做好準備。”
“就是為了這件事,我小妹才讓我問一下你的意思。”
“熙昭郡主?”紀允連雙眼微瞇,熟知他的人都知道,這是他不悅的一個表現。隨后就聽他冷冷道:“熙昭郡主的婚事為何要問我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