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衣雪對著玉簡,發了半晌的呆,而言寂和奔雷劍客,在大眼瞪小眼之后,也就只能安靜地等待在旁邊,等著她自己恢復過來開口。
不是言寂不想,而是有奔雷劍客在旁邊,有些舉動,他當真做不出來罷了。
“去佛宗。”沈衣雪對著玉簡,怔怔地出神許久,終于抬起頭,看了言寂和奔雷劍客一眼。
雖然只有三個字,卻讓言寂一顆懸著的心,終于是落了地,也松了口氣。
同時心底還有一絲說不出的懊惱和惆悵,方才她無助哭泣的樣子,怕是就此一去不返了吧,而他,也許是就此,永遠地失去了這樣一次,只屬于他的,安慰她的機會。
沈衣雪決定先去佛宗找道空,去看看歷劫讓她去佛宗做什么,同時也看看佛宗的修者,是否還有聯系歷劫的方法,到時候也好直接問歷劫,要如何冰封,冰封何地。
下山的路似乎分外漫長,沈衣雪走在前面,奔雷劍客與言寂跟在后面,本想要攙扶言寂,卻被言寂拒絕,艱難地向前挪動著腳步。
到了現在,言寂的真氣已經完全枯竭,卻又因為沒有天地靈氣,無法轉化,也就無法得到補充,再加上他連續三次動用神界本源之力,急劇衰老,以至于連走路都有些步履維艱起來。
何況,葬神山經過著一番變故,幾次強烈的震動,許多地方的山石滾落,松動,以至于下山的路徑也有了不小的改變,因此這次下山,等于是完全重新找路。
這一點上,奔雷劍客要比言寂好上許多,他第二次被沈衣雪的伽藍冰魄針疏導經脈,體內自發產生的一絲真氣,在應對白玉沉的鬼霧的時候,并沒有消耗完畢,甚至還能面前維持馭氣前行。
而沈衣雪的體內的混沌之氣就更是古怪,似乎就從來滅有枯竭過的時候!
因此,在言寂連續兩次踩空,險些如同之前的山石一般滾落下去之后,兩個人就一左一右,將言寂架了起來。
言寂的臉色十分難看,看了看左邊的沈衣雪,又看了看右邊的奔雷劍客,深深地嘆息一聲,終究是沒有再次拒絕。
三人這才得以順利下了葬神山,路過柳無眠最后所遺留的樹樁的時候,發現那樹樁竟然被一塊從葬神山上滾落下來的石頭壓住,又是不少的木屑飛濺了出來,被風吹地到處都是。
在那樹樁前面,言寂默默駐足,想到那樣豐神俊朗的人物,最后竟然消失地如此徹底,就連個木樁,也無法得以保全,一時間唏噓不已。
沈衣雪與奔雷劍客也跟著停了下來,她比奔雷劍客的心思要細膩許多,因此,雖然言寂的嘴唇只是微微翕動,她卻是明顯地感覺到,似乎是說了一句什么。
接下來,因為言寂的緣故,三個人在從界河上空飛過,進入佛宗的地域之內以后,也就選擇了步行。
沈衣雪一邊走,一邊細想言寂當時的唇形,最后竟然發現,當時言寂對著柳無眠所遺留下來的木樁,所說的好像是:“與其像我這樣成為一個廢人,到還不如如你這般,一截枯木,無知無覺地好。”
這個發現讓沈衣雪的心情有些沉重,更有些不敢直視言寂,因為言寂會落到如此境地,可以說絕大部分的原因都是她。
這樣的情分,沉重地讓她有些喘不過起來,甚至一度產生出想要逃避的沖動來。
不過,她隨即又想到了手中的玉簡,上面可是記載了六界當中許許多多的奇人奇事,奇物起毒之類,而言寂又不是自然衰老,不知道會不會有能讓他恢復的丹藥。
這樣想著,沈衣雪在走路的途中,便將自己的真氣悄悄關注了一絲到玉簡當中,尋找著能讓言寂恢復如初的方法或者藥物。
只是,隨著她體內混沌之氣的增加,神念的愈發強大,這玉簡中的內容似乎也跟著越來越多,一時之間竟讓她生出一種眼花繚亂,目不暇接的感覺來。
再加上還有歷劫與軒轅昰的事情,沈衣雪最后也就干脆暫時放棄,專心地趕路,只將這件事情記在心里,只等著聯系上歷劫與軒轅昰之后,再做打算。
此刻鬼霧已經完全消散,作為“曾經”道宗的宗主,對于佛道二宗之間的地域,自然是無比熟悉,因此找到佛宗所在的須彌谷,可以說是輕車熟路,輕而易舉。
只是,三個人都看到了須彌谷的入口,一路上卻沒有看到一個佛修!
這個發現讓沈衣雪等三人心中都有些疑惑,又在谷口停頓了片刻,卻仍舊沒有看到一個佛修。
沈衣雪也不想進入,于是便將神念釋放了出去,結果卻是驚奇地發現,里面空無一人1
她將這個發現告訴了身后的言寂和奔雷劍客,奔雷劍客撓了撓頭,分析問題顯然不是他所擅長的,也就只能眼巴巴地望著言寂。
言寂皺眉,默然思索半晌,抬頭道:“去妖宗看看。”
沈衣雪瞬間就反應過來,之前在葬神淵的斷崖前,佛道二宗的那些修者幾乎都是真氣消耗一空,此刻最需要,最想要做的,恐怕就是尋找天地靈氣,轉為為自身真氣。
可現在整個神界被鬼霧荼毒,唯一還有天地靈氣保留下來的地方,也就是尚處于沈衣雪的七彩混沌結界當中的妖宗了。
至于這些人會想什么法子進入妖宗,卻是不得而知了。
不過,那些人的嘴臉雖然有些丑惡,但是在真氣枯竭的情況下,硬碰硬地強取豪奪的可能性,基本上也就是個零。
而事實上也的確是如同沈衣雪所預料的那般。
神界的地域到底有多廣大,馭氣乘風,高來高去的修者們也都習慣下來,自然也就不覺得什么。可是一旦換做那兩條腿來丈量,這地域的廣大,立刻就顯現了出來!
沈衣雪與言寂,奔雷劍客從葬神山走到須彌谷,差不多就用了將近一天的時間,而從須彌谷再走到界河十字分流處,他們卻是走了三天都沒有走到!
不但如此,因為天地靈氣的缺失,原本都已經進入辟谷境界不知道幾千年的人,此刻竟然第一次生出了饑腸轆轆的感覺來!
第一個嚷嚷出肚子餓的人,自然還是奔雷劍客,他將自己的玄鐵劍抗在肩頭,順手摸了一把額頭上的虛汗,喃喃道:“宗主,我怎么覺得我的肚子里好像有只手?”
言寂的臉色也十分難看,聞言還是忍不住楞了一下:“什么肚子里有只手?”
奔雷劍客的臉上露出一絲羞赧之色來,卻又忍不住咽了一口唾沫,道:“就是好像想把看到的一切東西,都抓到自己的肚子里去!”
沈衣雪距離上一世達到辟谷境界,到現在最多也就五百年,再加上她轉世之后成為普通人的記憶更是猶在昨日,對于五谷雜糧的記憶也就更加深刻,自然也就更加能明白饑餓的感覺。
不過因為體內混沌之氣的生生不息,源源不斷,此刻因為天地靈氣的枯竭對于她的影響反而并不是很大,最為嚴重的反而是言寂。
只是不知為何,明明還殘留著一絲真氣的奔雷劍客都忍不住嚷嚷出來了,他卻愣是咬著牙,一聲不吭。
想到他對著柳無眠所遺留的樹樁所說的那一番話,沈衣雪在唏噓柳無眠的同時,也不禁有些同情眼前這個突然之間就變得無比蒼老的男人。
他的蒼老,都是為了成全她。
只是,在路上的時候,言寂就已經不止一次地拒絕了她的建議,不肯接受她的混沌之氣,態度之堅決,讓沈衣雪也是無可奈可,要不然三人又怎么至于一路步行地朝著妖宗走?
她想過要直接開口勸言寂,然而話到嘴邊,卻又生生地咽回去,言寂那一句無聲的“廢人”,如同一根利刺,梗在了她的喉間,讓她覺得,若是當真開口了,也就相當于無形中落實了這兩個字。
于是也就只好繼續步行,朝著妖宗的方向走。
奔雷劍客看不過去,終于是忍不住開口:“宗主,就算你心中苦悶,又何必如此折磨自己?”
言寂的腳步踉蹌了一下,默默不語,對于奔雷劍客的話,似乎根本就沒有聽到。
這樣下去不是辦法!
沈衣雪覺得,若是任由著言寂如此下去,等不得他們趕到妖宗,言寂的身體恐怕就支撐不住了。
所以也就只有將希望寄托到奔雷劍客的身上。
沈衣雪看了一眼奔雷劍客,卻發現后者正一臉急切地望著言寂,根本就沒有感應到自己的目光,思索片刻,她目光閃了閃,突然一指奔雷劍客手中的玄鐵劍:“咦,你的劍上面,怎么會有只蟲子?”
本來,一只蟲子啊,飛鳥什么的小動物出現,是一件再正常不過的事情。可現在卻是鬼霧過后,天地靈氣盡失,草木枯敗,飛禽走獸都消失無蹤的時候!
畢竟他們三人一路走來,人沒看到一個,鳥獸沒看到一只,突然出現一只蟲子竟然也就成了稀罕。
奔雷劍客楞了一下,下意識地轉頭去看。
其時,言寂在前,奔雷劍客在他右側,沈衣雪在二人后面。奔雷劍客的玄鐵劍在他的左手中,一偏頭,看到了劍的同時,也看到了沈衣雪。
奔雷劍客舉起自己的玄鐵劍,瞪大了眼睛,看來看去沒有任何發現,不禁抬頭疑惑地看著沈衣雪:“在哪里?”
沈衣雪眨了眨眼睛,一指自己身后:“剛剛飛走了。”
然后也裝模作樣地轉身,一指腳下:“在這里!”
奔雷劍客又楞了一下,幾乎是三步并作兩步地沖了過去,蟲子,只要沒毒,他想吃,哪怕塞塞牙縫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