軒轅昰的霸道中帶著一絲絲任性的薄怒,沈衣雪當然知道,他這一絲薄怒是從何而來。
不過是因為剛一看到她的時候,他情不自禁地想要抱她卻被歷劫阻止。最后才如同賭氣一般,抱著自己,從魔界高不可攀的圣山上一步一步地縱越下來。
然而沈衣雪卻不知道,軒轅昰之所以會在這個時候賭氣,卻并非完全因為歷劫,遇到夜天縱,最少也要占據一半的原因。
有些事情,沈衣雪不記得,或者說不知道,可軒轅昰卻是記得無比清晰!
他怎么能忘記,當初,在修真界天魔宗的時候,就是因為后山石壁當中的夜天縱,他生生地放棄了要她成為他的宗主夫人的心愿,讓她成為了天魔宗的天魔妃!
軒轅昰還記得,當時仍舊在石壁當中的夜天縱告訴他:“你對誰動心,都不能對天魔女動心。”
那個時候的軒轅昰,或者更應該是說夜流觴,自然是要追問:“為何?”
石壁當中的夜天縱道:“因為她是天魔女,是注定,或者說是一定,會去往神界的,修真界于她,不過是一塊踏板!”
他記得很清楚,十分清楚,夜天縱說的是“去往”,而不是“飛升”,換言之,也就是說不論沈衣雪這個天魔女是否成為魔修,修為是否能到達修真界天地無法容納,飛升魔界的地步,都一定會前往魔界。
可能是飛升,也可能是魔界的修者為她開辟通道,總之是一定不會長久留在修真界,留在天魔宗。
當時的夜流觴又問:“那也不影響我娶她,或者她嫁給我吧?就算她失去了純陰魔氣,我也能護她一生一!”
夜天縱道:“你口中的天魔女,我之前已經見過,她的體內不但具有純陰魔氣,似乎好像還有一種叫特殊的桃花氣息,好像是傳說中天生的桃花醉骨。因此讓她的純陰魔氣能夠被轉移,卻絕對不能夠被動用。”
“若是你一定要堅持己見,可能在你們陰陽交合的時候,她的性命,她的生機,也會一并隨著她體內的純陰魔氣轉移到你的體內。”夜天縱的聲音隔著石壁,嗡嗡地傳來,對于夜流觴,卻不啻于五雷轟頂。
他可以保護她,卻也得她有命讓他保護才行。而失去生機,失去性命意味著什么,根本就不用多說。
夜流觴的臉色蒼白的可怕,沉默了許久,才艱難開口:“既然前輩知曉這桃花醉骨,想必一定也知道解開這桃花醉骨的方法?”
石壁當中的夜天縱倒是回答地干脆:“無解!”
這兩個字讓夜流觴幾乎要跳起來:“怎么可能無解?你是根本就不想告訴我吧?!”
他低吼,聲音如同受傷了猛獸:“我看你根本就是存了私信,不想要解開她的桃花醉骨,只想要她早日去往魔界,也要將你從石壁后面解救出來,是不是?!”
石壁后面的夜天縱一直等夜流觴發泄完畢,又沉默了片刻,才深深地嘆了口氣:“你若不信,大可去拿她的性命去賭。”
說完這句話,夜天縱就不再說話,哪怕是后來夜流觴的語氣軟了下來,他也不再開口。
當時在修真界的天魔宗,這兩個人,一個是被封印在石壁當中的“前輩”,一個是高傲固執的天魔宗宗主。而交談之時,又始終隔著一道石壁,因此竟是始終不曾真正地見過彼此。
在加上這兩個人之間的談話,對于夜流觴來說,實在算不得美好。就因為這一次談話,幾乎可以說是改變了他的一生。
所以,在歷劫說出“夜天縱”三個字的時候,這些往日的記憶也就一并隨著夜流觴的記憶,涌入了現在的軒轅昰腦海當中。
也因此,哪怕夜天縱對于現在的軒轅昰沒有敵意,甚至還因為軒轅昰真魂當中的魔修其實帶有幾分好感,軒轅昰對于夜天縱的敵意,更確切地說是惱恨之意,卻是非常明顯。
這些往事,沈衣雪自是不知。甚至,就連當初,夜流觴在后山的山壁三天三夜不曾回到宗主大殿的原因,她都不知道。
至于后來夜流觴從后山一回來,就沖進大殿,沖到她的面前,沖動到最后卻又生生忍下,轉而宣布她為天魔宗天魔妃,地位凌駕于他這個宗主之上的事情,都已經隨著時間的流逝而逐漸淡忘。
而軒轅昰的這個舉動,也的確是讓夜天縱和剩下的兩位魔君,南宮流火和東方熠,包括東西南北四兄弟暗暗動容。
這圣山有多高,軒轅昰這個外來者或許不知,可他們這些在魔界多年的修者,卻是再清楚不過了。
何況這個人,雖然真魂當中帶有魔修的氣息,然而身體卻中卻根本沒有一絲修者的真氣存在!
也就是說,他根本就是一個普通人!
一個普通人,敢從魔界最高的圣山,單純地依靠內力,依靠輕功跳下去,還帶著一個人,這需要怎么樣的勇氣,這又是什么樣的膽量?
同時夜天縱也在暗暗疑惑,不知道自己是何時,何地,曾經得罪過這樣一個普通人。或者,自己曾經得罪過他的前世,他的真魂?
帶著這一絲疑惑,夜天縱看向了臉色同樣不太好看的歷劫。
軒轅昰在歷劫眼前,不顧一切,抱著沈衣雪,用這樣的方式下了圣山,也讓歷劫的心里有些不太舒服。強行忍下了立刻馭氣追上去的沖動,就看到了夜天縱帶著疑惑的眼神,淡淡地解釋道;“天魔宗,曾經的宗主,夜流觴。”
說完這句話,他終究是無法放心,讓沒有任何真氣的軒轅昰,就這樣帶著沈衣雪躍下高高的圣山,萬一中途出現一絲紕漏,他可就要追悔莫及。
金色的光芒流轉,歷劫也立刻就追了下去,剩下夜天縱,南宮流火和東方熠,以及東南西北四兄弟面面相覷之后,也只好紛紛跟著下去。
軒轅昰記得夜天縱,而對于夜天縱來說,軒轅昰,或者說此刻他體內的真魂夜流觴,卻只是一個過客般的存在。
畢竟,當時的夜天縱,教導夜流觴的幼弟夜天隱的時間,遠比見到夜流觴的時間要長,印象自然也就不太深。
不過歷劫提及,他自然也就想了起來,想起來那個無比固執,無比執拗的天魔宗宗主來。
耳畔風聲呼嘯,而軒轅昰不論如何縱躍,卻始終都將懷中的女子保護地很好,不曾讓一絲一毫的罡風吹拂到她的臉上。
圣山的高度也的確是出乎了軒轅昰的意料,可他寧愿咬牙硬撐,也不愿開口向著追上來的歷劫求助。
到后來,沈衣雪甚至都能感覺到男子微微有些急促的呼吸,還能隔著衣衫布料,感覺到他身上微微的汗意。
而且,在軒轅昰帶著她還沒有下到半山腰的時候,被夜天縱壓下去的真魔氣云層,就已經再次浮了上來!
也就是說,軒轅昰不但要護著沈衣雪一點一點從圣山躍下,還要穿過這一片真魔氣云層!
就算是因為某些尚未知曉的原因,真魔氣云層暫時變得稀薄,可畢竟也會阻擋人的視線!
軒轅昰帶著沈衣雪從圣山的山巔一點一點躍下,就已經用盡了全力,此刻卻要連他的視線一并阻擋,剩下的,就完全只能憑著直覺!
歷劫也看到了那一片涌上來的真魔氣云層,心中一緊,身形急墜,終于是落到與軒轅昰齊平的高度,緊跟著一道金色的真氣漫出,將軒轅昰和沈衣雪同時籠罩起來。
軒轅昰皺眉,趁著換氣的間隙抬頭看了歷劫一眼,正要開口拒絕,卻聽歷劫淡淡的,波瀾不驚的聲音傳來:“你可以不為自己考慮,總要考慮一下這丫頭的安危。”
沈衣雪明顯地就感覺到了軒轅昰的手臂一僵,就連氣息似乎都跟著一滯,拒絕的話,最終是化作一聲嘆息,算是接受了歷劫的“好意”。
歷劫顯然也不想太過觸怒軒轅昰,因此金色的光芒只是讓軒轅昰和沈衣雪與周圍的紫色真魔氣云層隔開,保證軒轅昰的視線不受阻擋。卻并未以真氣相托,仍舊讓軒轅昰抱著沈衣雪縱躍而下。
穿過真魔氣云層,圣山依舊陡峭,軒轅昰的身上都已經見了汗,就連沈衣雪都覺得心中有些不忍,然而又想到,在他同歷劫賭氣的情況下,若是自己開口,恐怕只能適得其反,甚至還有可能讓這兩個人之間再次生出矛盾來。
因此也就只好縮了縮身子,完全任由著軒轅昰抱著她,繼續往下。
夜天縱等人也追了上來,目光在歷劫與軒轅昰之間掠過,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待雙足落地的時候,沈衣雪只覺得軒轅昰的身上,已經完全都被汗水浸透,只是卻倔強地不肯伸手擦拭。
她心中暗暗嘆息一聲,一顆懸著的心總算是落了地,抬頭看了看夜天縱等人,又看了看歷劫,最后抬頭看向軒轅昰,小聲道:“軒轅,你可以放下我了。”
這一次,軒轅昰倒是沒有堅持,默默地松開了手臂,只是卻又深深地看了一眼正關切地望向沈衣雪的歷劫。
之前在山巔上的時候,夜天縱曾經邀請軒轅昰前往他自己的洞府,此刻眾人都平安落地,自然是再一次開口,卻不料竟是被軒轅昰拒絕。
他低頭看了一眼身邊的沈衣雪,問:“丫頭,你現在何處落腳?”
沈衣雪又是一愣,就連夜天縱等人的臉上,也不禁露出一絲古怪的神色來,面面相覷之后,最后還是由夜天縱開口:“夜宗主……”
這個稱呼一出口,軒轅昰倏地就變了臉色,整個人的氣勢都是一變:“你都記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