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沈衣雪身上的化雪禪衣,有一個功能,就是模擬出靠近沈衣雪一定范圍內修者的真氣運行軌跡。
而之后,隨著沈衣雪種種能力的提升,這一個功能,也就很少再使用,甚至一度被沈衣雪遺忘。
可是,如今為了講言寂的真魂送入軀殼之內,沈衣雪在無人指點的情況之下,也就只有硬著頭皮再一次動用了這個功能。
畢竟當初歷劫將她的真魂送入軀殼之內的時候,離她的距離肯定不遠,只是她到現在都不知道化雪禪衣是否能夠記憶那么久遠之前的一個真氣運行軌跡。
是的,久遠。
從沈衣雪在神界界河的河底醒來,到冰封神界,進入魔界,到如今神魔二界合并,她再返神界,感覺時間久遠地,好像幾生幾世都過去了。
想到這里,沈衣雪不自覺地看了一眼一直昏迷不醒的歷劫,若非他的心口還有一絲溫度,若非他的鼻端還有一絲微弱至極的呼吸,沈衣雪甚至一度以為,眼前的歷劫,已經成了一具冰冷的尸體。
然而,不管沈衣雪,或者后來的軒轅昰,如何的扛著,拖著他,也不管之后發生了多少驚天動地的變化,甚至神魔二界合并時候的天地震顫,都未能讓其有哪怕一絲一毫清醒的跡象!
到了現在也是如此。
沈衣雪嘆了口氣,心中卻在盤算著,等將言寂的真魂送入軀殼之后,她該帶著昏死的歷劫,去一趟佛宗。
“沈姑娘?”見沈衣雪遲遲沒有下一步動作,奔雷劍客忍不住再一次催促了起來。
沈衣雪這才收回了目光,同時也收斂了心神。
歷劫將她的真魂送入軀殼之內的過程并不算復雜,只是需要動用到他的佛修真氣。好在沈衣雪的化雪禪衣上面,一直都有他之前留下來的真氣,將言寂的真魂送入軀殼當中的過程,實在也算不上復雜。
打開七色蓮花玉佩,將言寂的真魂放出來的時候,沈衣雪通過眉心的混沌天魔珠動用了一道鬼界本源之力。
青蒙蒙的光芒透過混沌天魔珠落在七色蓮花玉佩上,分明是七色蓮花玉佩,卻突然滲出了一層如同鬼霧一般的青黑顏色,瞬間將七色蓮花玉佩,染成了青黑色,同時也將沈衣雪那一道青蒙蒙的鬼界本源之力阻擋在外。
奔雷劍客看得心急,忍不住想要開口,卻被軒轅昰一個警告的眼神瞪過去,所有到了嘴邊的話又再次吞了回去!
雖然沈衣雪沒有限制夜天縱等人的自由,只是因為心中對于“神界”的種種顧忌,因此倒也沒有走遠,都在不遠處,看著沈衣雪送言寂的真魂進入軀殼。
此刻見到七色蓮花玉佩上突然冒出一層青黑色的鬼霧,沈衣雪的鬼界本源之力受阻,一個個更是瞪大了眼睛看著,生怕錯過了什么,或者那七色蓮花玉佩上的青黑色鬼霧突然四下擴散開來。
沈衣雪眉心的混沌天魔珠光芒一閃,在那鬼界的本源之力當中,竟然混了一絲七彩混沌之氣進去!
七彩混沌之氣與那青黑色的鬼霧甫一接觸,就開始緩慢地融合,同化那鬼霧。再加上七色蓮花玉佩與沈衣雪之間的感應,轉眼之間就消失殆盡,讓那一層青蒙蒙的鬼界本源之力滲透其中。
青蒙蒙的光芒轉瞬即逝,恢復了原本色彩的七色蓮花玉佩突然就自沈衣雪的掌心飛出,一直飛到了平躺在地的言寂上空。
分明只是一塊玉佩,此刻卻因為沈衣雪再一次灌注了七彩混沌之氣而變得鮮活起來,好像成了一朵真正的七色蓮花,花瓣一層層地綻放開來。
七片不同顏色的花瓣展開,金色的光芒沖天而起,一個小小的人形也就在那一片金光中緩緩從花瓣中央飛了起來。
小小的人形,正是言寂的形象,他似乎剛剛從沉睡中清醒過來,目光中還帶著一絲迷茫,環視一圈之后,目光最后落在了沈衣雪的身上,欲言又止。
沈衣雪雙手再次結印,又是一道七彩混沌之氣落在言寂的真魂上面,將金色光芒當中的鎮魂完全包裹起來,眨眼間就離開了七色蓮花玉佩中央的金色光芒,朝著平躺在地的言寂的軀殼送了去。
言寂的真魂,在看到自己的軀殼之后,似乎也楞了一下,竟然還扭頭看了沈衣雪一眼,以眼神詢問。
這一個動作,卻是同時被軒轅昰和奔雷劍客都看在眼里。
所以,在沈衣雪輕輕點頭的同時,奔雷劍客已經大聲道:“宗主,這就是你的軀殼,趕緊回來吧!”
軒轅昰則是重重冷哼一聲,看向言寂真魂的目光中,充滿了意味不明的警告。
言寂的真魂在那七彩混沌之氣當中,完全無法開口,但是卻能夠聽到,看到。他這才分別看了奔雷劍客和軒轅昰一眼,最后卻是落在沈衣雪的臉上,小小的人形,小小的臉上,竟然流露出了一絲極度復雜的神色來。
那樣的神色,就連沈衣雪都有些看不懂了。不過現在她也沒有心思多想言寂那個眼神的含義,手印再結,牽引著那一道七彩混沌真氣當中的言寂,將其送到了其軀殼的眉心處。
言寂的真魂落在軀殼的眉心處,然而卻并沒有立刻進入軀殼當中,反而是停頓了一下,再一次回頭,深深地看了沈衣雪一眼,動了動嘴唇。
雖然無聲,沈衣雪卻能夠十分清晰地看清楚他的口型,他說的是:丫頭,永別。
沈衣雪一直都知道,言寂對于她的情分非同尋常,只是有了為她放棄護天道人職責,在人界一等就是五百年的歷劫,有了為她不惜承受真魂被啃噬之痛,轉世輪回也要護她周全的軒轅昰,這樣兩份沉重的感情,她實在是已經無力再承受一絲一毫的情意,所以也就始終選擇了回避。
然而,這一刻,言寂的眼神中的情緒,雖然復雜地無以復加,卻帶著一種痛惜和不舍,最后轉為決絕的義無反顧,更有不容許她又絲毫回避的情意。
只是,明明是回到軀殼當中,為何會是“永別”?
沈衣雪還來不及多想,言寂的真魂已經緩緩地滲入了軀殼的眉心處,轉眼消失不見。
下一刻,言寂就該睜開眼睛,從地上站起身來,然后一切都恢復正常了。最多,就是他真魂離開軀殼的時間長了一下,蘇醒的時間會晚一些而已。
奔雷劍客瞪大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言寂,不肯錯過言寂臉上,任何一絲細微的變化。
然而,就在言寂的真魂進入軀殼的一瞬,他的周身,猛地散發出一陣柔和的銀白色光芒來,將奔雷劍客直接沖擊的倒退了七八步!
沈衣雪離得也近,雖然沒有奔雷劍客那般猝不及防,卻也是始料未及,只覺得一股大力猛地沖撞而來,讓她不由自主地開始倒退。
軒轅昰不論在何時,都不會忘記沈衣雪的安危,幾乎是立刻就拉住了她的手臂,然后……和她一起被沖撞了出去!
突如其來的變故,再一次吸引了遠處夜天縱等人的目光!
就見言寂周身那一層銀白色的光芒,如同水銀一般緩緩流動,轉眼就將尚未蘇醒的言寂,再一次包裹了起來!
同時,天地間,風云變色!
無色透明的新生靈氣,如同受到了某種力量的吸引一般,瘋狂地朝著銀白色光芒包裹當中的言寂涌了過去!
一轉眼,瘋狂涌入的新生靈氣,與言寂周身的銀白色光芒開始交匯融合,形成了一個巨大的旋渦,吸收著更多的新生靈氣!
同時,那銀白色的光芒開始換換線消失,或者說,就好像融入了那透明的新生靈氣當中,將其中的言寂,再一次顯露了出來。
誰都沒有看清楚,原本還是平躺在地的言寂,是從何時開始站起身來的。
透明的旋渦讓光線一度扭曲,就連其中的言寂也看不太分明,然而在場的每一個人,卻又都能清晰地知道,此刻的言寂,緊閉的眼睛從未睜開過!
這是一種十分玄妙的感覺,仿佛他們都不是“看”到的,而是感應到的。然而卻此時此刻,卻又沒有一個人,朝著旋渦中央的言寂,釋放出神念去!
旋渦帶著言寂,浮到了半空,四周涌來的新生靈氣才開始逐漸減少。同時,言寂頭頂上方的天空,卻再一次開始風起云涌。
無數云層聚攏而來,完全都匯聚到了他的頭頂上方。
那些云層,外面都包裹著一層淡淡的,肉眼幾不可察的七彩光芒,只是因為匯聚地太多,這才讓眾人看出了一絲端倪來。
只是,眾人都還沒有來得及思索那一層七彩光芒到底是什么,又是否與沈衣雪的七彩混沌之氣有關,那云團竟然開始了急劇的變換,最后竟然凝成了一朵七彩蓮花的形狀來!
與沈衣雪的七彩混沌之氣凝聚出來的七彩蓮花有所不同的是,沈衣雪的七彩蓮花,是七片花瓣各一種顏色。而這云團,卻是如同半透明的冰玉一般,最外面籠罩這一層七彩光芒!
籠罩著七彩光芒的云團在匯聚成七彩蓮花的形狀之后,就停在了言寂的頭頂上空不動,同時,有五道七彩霞光,倏然從那七彩蓮花云層當中垂落下來,瞬間匯入言寂的頭頂和四肢當中!
懸浮在半空當中的言寂,在七彩霞光匯入的一瞬間,猛地睜開了眼睛。
那是怎樣的一雙眼睛?深沉,厚重,卻又仿佛匯聚了天地間所有的光明。目光所及之處,讓人忍不住從心底生出一絲想要頂禮膜拜的沖動來!
而他的一呼一吸之間,更仿佛都是這一片天地的威壓。
這一瞬間,仿佛言寂就成了這一片天地,這一片天地就成了言寂!
除了夜天縱和三位魔君,幾乎沒有人知道,在言寂的身上,究竟發生了什么!
因為除了夜天縱,在場眾人,都不曾被天地賜予過本源之力!
而南宮流火等三位魔君知道,自然是因為,當初夜天縱被賜予魔界本源之力的時候,他們三人,包括已經殞身的東方熠都在場,都是親眼所見的!
否者,單單只憑借著攻打神界的功績,和沈衣雪轉移的純陰魔氣,夜天縱又怎么能夠讓各自為政多年,自由慣了的四大魔君徹底臣服?
此刻讓夜天縱感覺到震驚的是,魔界和神界合并在一起所形成的新域界,這么快就選定了本源之力的人選!
雖然不同于之前青色的本源之力(六界當中,所有域界的本源之力都是青色),然而那種深沉厚重的氣勢,卻是不會錯!
這一片新天地,在言寂的真魂剛剛回歸了軀殼,尚未完全清醒的時候,就賜予了五道本源之力給言寂!
沈衣雪和軒轅昰不太明白,奔雷劍客和任向東四兄弟似懂非懂,南宮流火等三位魔君除了震驚還是震驚,夜天縱卻是忍不住要暗暗腹誹。
腹誹這新生的天地偏心。
言寂不過是曾經神界道宗的宗主,而他夜天縱卻是代表著整個魔界的魔帝,為何這新生的天地,竟然只肯將本源之力賜予言寂?
夜天縱心里正想著,突然就聽到遠處傳來一聲尖叫:“啊——”
隨后是“咦?”的一聲,一陣狂笑:“哈哈哈……”最后:“不!”
混合這一個人的震撼,驚訝,狂喜,失落,復又絕望,最后發出來的聲音,瞬間就將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過去。
言寂一時半刻還沒有完全接受那五道本源之力,眾人就又被那一聲尖叫將目光吸引了過去。
然而遠遠地看過去,卻也只能看到半空中一個比螞蟻大不了多少的小黑點,似乎是在手舞足蹈,又好像是在捶胸頓足!
如此遠的距離,卻能夠聽到對方的聲音,也就可以想見,那個人此刻的情緒波動又多么的強烈。
眾人對視一眼,沈衣雪更是不自覺的想要釋放出神念,卻不料那個小黑點竟是直沖著他們這個方向,或者說,是言寂頭頂上空那一團凝聚成七彩蓮花的云層而來!
那人的速度極快,說是瞬息百里也不為過。本來比螞蟻大不了多少的小黑點,轉眼之間就到了幾里外!
雖然是幾里的距離,卻也已經足夠眾人看清來人的面目了。
夜天縱和三位魔君,任向東四兄弟面面相覷,臉上露出一絲驚訝的之色來。而奔雷劍客卻直接變了臉色,周身黑色的真氣流轉,就馭氣而起,迎上了來人。
沈衣雪也看清了來人,正是那靈虛子!
當初在言寂離開神界之后,一心想要得到神界本源之力,在葬神山前不斷祝禱,卻被沈衣雪用一道真魔氣給改變了真氣顏色,以至于很久之內在神界都銷聲匿跡,若非神魔二界通道出現,沈衣雪需要一個神界修者探路,奔雷劍客根本就不會想起這個人來!
此刻,奔雷劍客想起的,更多的卻是當初言寂還擔任宗主的時候,這個靈虛子上躥下跳,一心心想要逼言寂退位,自己繼任宗主之事。
若非沈衣雪那一道真魔氣,恐怕最后這道宗宗主的職務,也不會落到奔雷劍客的身上。
所以,奔雷劍客給靈虛子下的定義就只有一個:貪婪!
既貪圖道宗的宗主之位,也貪圖神界的本源之力!
如今正是言寂得到新生天地垂青,接受五道本源之力的時候,這個靈虛子又跳出來,而且還是直奔言寂而來,由不得奔雷劍客不多心!
所以,奔雷劍客幾乎是不假思索地迎了上去,不讓靈虛子近前來打擾言寂。
靈虛子被奔雷劍客攔住,自然是分外不悅,左沖右突地幾次下來都被奔雷劍客攔住了,最后干脆沉下臉來:“奔雷劍,這里只有你我,別以為我會尊重你這個宗主!”
奔雷劍客張開雙臂,如同一只護住小雞仔的老母雞一般,就是不讓靈虛子沖到言寂面前去,只是他向來不善言辭,因此也只是悶哼一聲道:“隨你!”
靈虛子其人,沈衣雪也沒有什么好印象,要不然當初也不會將一道魔界的真魔氣當做神界本源之力“賜予”他。所以,此刻聽到靈虛子的話,奔雷劍客又不反駁,忍不住輕笑一聲,道:“之前的宗主,也沒有見你尊重過啊。”
之前的宗主,指的自然是言寂。當初靈虛子就是以言寂護著沈衣雪這個代表魔界的天魔女為借口,對于言寂各種攻訐,逼得言寂先是解除了與道宗修者大能之間的血契,又卸任了宗主一職,最后甚至連神界都待不下去。
所以,沈衣雪忍不住出言諷刺了他一句。
靈虛子老臉一紅,低頭看看沈衣雪,從扛著歷劫的軒轅昰身上掠過,最后落在夜天縱等魔界修者的身上,臉色再變,輕咳一聲,轉為一臉的大義凜然:“這里是神界,你們這些魔界之人,統統都該離開!”
沈衣雪道:“難道魔界你沒有去過?”
“我——”靈虛子一時語結,然后又強行辯解道,“那里只是通道,通道!還不屬于魔界!”
沈衣雪又問:“那‘通道’現在在哪里呢?”
“呃,這個……”靈虛子也曾經跟著奔雷劍客進入通道,甚至還先下去過一次,哪里會不知道,通道早已消失,神魔二界已經合并在了一起?
所以,此刻沈衣雪問他,“通道”在哪里,他要么當真找出一條“通道”來給沈衣雪,要么承認神魔二界合并,神界修者和魔界修者,現在已經處于同一個域界,難以分清。
只可惜沈衣雪還是低估了靈虛子的臉皮,和反應速度,他“嘿嘿”一笑:“若是沒有通道,你們又怎么會出現這里,是不是?既然你們出現了,就說明有通道,只是過于隱秘罷了,我又哪里知道?”
沈衣雪一愣,正要繼續反駁對方,卻聽背后一個清冷的聲音突然響起:“二界合并,從此不再分神界,魔界,只有天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