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在離開了寶應城之后,歷劫之所以沒有選擇立即返回,而是順著沈衣雪的意思,去了墨山村,其實也是存了想要再次與無名之地取得聯系的心思。
在沈衣雪前世的時候,因為她身上的化雪禪衣大部分遺留在修真界的緣故,所以最終在村后墨山的麒麟峰頂上,形成了一個人界與修真界之間的穩定通道,當初衛明杰就是依靠著這條通道,從而在人界也能夠吸收到修真界的天地靈氣嗎,讓一向遵守域界規則的歷劫都一時無可奈何。
后來因為沈衣雪成功進入修真界,化雪禪衣也終于歸于完整,通道也跟著消失。不過這個地方終究是一個特殊的存在,所以歷劫才會想要在這里再次盡力一試。
結果卻又遇到了夏氏,一番折騰,最后夏氏竟然又莫名其妙地消失了。
雖然歷劫和沈衣雪都覺得,是有人通過類似于乾坤袋的法寶帶走了夏氏,然而卻始終無跡可尋,最后也只得暫時放棄,離開了墨山村。
千頭萬緒,種種推斷,都讓歷劫心事重重。
歷劫知道無名之地,自然也知道眾生鏡,也能夠想到,他之前能夠順利脫身,很可能是軒轅暗中出手相助,所以,他的心里,在擔憂無名之地情況的同時,也多了了一分對于軒轅的內疚之意。
正是這一絲內疚,讓他在面對著沈衣雪的時候,不自覺地多了一絲遲疑和疏離。
歷劫的變化,沈衣雪自然也能夠感應得到,不過此刻戰天劍就在她的手中,她也是心亂如麻,于是也就跟著裝糊涂,做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
只是,兩個人這樣的若即若離,卻讓后面的粉蝶兒看得一頭霧水。
不過他心里也清楚,歷劫和沈衣雪都不是普通人,他們的事情,自然也不是他一個普通人能夠干涉的,所以也就跟著悶頭趕路。
只要歷劫說話算數,還肯返回寶應城去幫著他對付那棵桃樹,他就謝天謝地了。
從寶應城到墨山村他們用了最多也就半日的時間,只是在從墨山村返回寶應城,他們卻足足走了三天的時間。
當然,這其中最主要的一個原因就是,他們離開寶應城的時候,是不顧一切馭氣飛行的,速度自然要快,而再返回寶應城的時候,為了不再驚世駭俗,也為了不再引起寶應城中捕快官差的的注意,他們選擇了喬裝和步行。
粉蝶兒別的本事沒有,縮骨,輕功一絕,易容術也不差,只是就近尋了一些樹葉搗碎,在三個人的臉上一陣涂抹,就改變了三個人的臉色。
然后他又從隨身的百寶囊中取了易容所用的一應事物,轉眼之間,沈衣雪傾城絕艷的容色就被完全遮掩起來,成了一個面色蠟黃,身材略顯臃腫的普通男子。
而歷劫也在沈衣雪的種種“威逼”之下,終于是再一次脫下了身上不染纖塵的白色僧衣,被粉蝶兒化成了一個須發皆白的老翁模樣。
甚至,他還不忘將戰天劍掩飾一番,成拐杖的模樣,交到歷劫手里。
他第一次改裝易容,還是在沈衣雪前世的時候,因為“強搶民女”而犯了眾怒,不得已之下,改換成了一個書生模樣,這才與沈衣雪離開了當時的西漠都城。
沈衣雪還能記起他當時的窘迫和無可奈何,以及二人扮作小夫妻時候那種難掩的緊張甜蜜,因此不由看著再次改換了裝束的歷劫,不由笑得眉眼彎彎。
歷劫感應到她的目光,抬頭迎上,目光中待著無奈和寵溺,卻又幽深無比,似要看進她心底去。
一個眼神的交匯,所有的心事都在不言中。
沈衣雪順勢查看了歷劫肩頭的抓傷,已經開始結痂,卻是沒有絲毫中毒的跡象,也不知道是去了一趟無名之地的結果,還是因為墨山村的恢復正常。
不過沈衣雪還是有些不放心,于是又以伽藍冰魄針凝聚七彩混沌之氣,再為他祛了一次毒。歷劫只是寵溺地笑,也就由著她去了。
歷劫的銀色發絲太過顯眼,也不好改變,所以粉蝶兒干脆將其化成一個白發老翁,乍看就好像父子兄弟三人,然后才上了大路。
夏天雷雨頻繁且不定,三個人上了大路之后接連遇到了兩場急雨,又耽擱了不少時間,因此到寶應城的時候,已經是三日之后的黃昏,竟然眼看就到了關城門的時候。
走到了城門前,三個人才知道,這城門之所以關得如此之早,而且初入盤查還如此嚴格,竟然還是因為他們三人!
沈衣雪,歷劫和粉蝶兒的畫像,被張貼在城門口,有十來個官差守在門口,正對照著張貼的畫像,不分男女,逐一搜身檢查。
雖然已經快要關城門的時間了,然而守門的官差,竟是沒有絲毫的松懈,城門前還有著二三十個人正在排隊等著進城。
歷劫見狀,微不可查地皺了皺眉,看了一眼身邊的沈衣雪。
這個丫頭,現在雖然做男子裝扮,然而終究是女兒之身,這若是被搜身……
歷劫甚至想要轉身離開,另想法子進城,畢竟,這城墻雖高,卻還擋不住他和沈衣雪的腳步。
只是他還沒有轉身,就被一旁“攙扶”著他的粉蝶兒悄聲制止:“不可,除非你想讓那些官差立刻就懷疑我們!”
粉蝶兒這話自然是不無道理,看到官差搜查連城都不敢進,就是沒有問題,也成了有問題!
似乎是為了印證粉蝶兒的話,排在前面的百姓當中,有兩個女子在被搜身的時候只是稍微猶豫遲疑了一下,就被當做嫌犯,五花大綁了起來,押送著進了城,應該是投入大牢去了。
“我們不進城了還不行嗎?!”一個矮壯的中年漢子,身后跟著一個頗有幾分姿色的婦人,他憤憤開口嚷嚷道,結果還沒有轉身,就有兩個官差沖過來,抹肩攏背,將兩個人一同帶了進去。
剩下的人都是敢怒不敢言,卻也不敢再強出頭,一個個都乖乖地配合著,速度因此竟是快了許多。
歷劫的眉頭皺得更緊,雖然沒有開口,眼角的余光卻是不由自主地瞟向另一邊的沈衣雪。粉蝶兒低聲道:“稍安勿躁,讓我來想辦法。”
三個人跟著隊伍朝著城門口慢慢地挪動,粉蝶兒不再理會歷劫,故意做出一副無知好奇的樣子,向著排在前面的一個貨郎模樣的瘦小男子打聽:“兄臺,這寶應城是不是發生了什么重大的事情啊,為何排查如此嚴格?這眼看太陽都要落山了,竟然還要一個一個地檢查?”
前面的瘦小貨郎對于如此緩慢而嚴格的排查也是心中不忿,正要低聲抱怨兩聲,守門官差的聲音就傳了過來:“你們四個,在那里嘀嘀咕咕地說什么呢?還想不想進城了?不想進去,不要耽誤后面的人!”
沈衣雪和歷劫回頭,這才發現,自己的身后,竟然不知何時又多了兩輛馬車排在后面。
看來,這進城的人還真不少!
在守城官差不耐煩地催促下,那瘦小貨郎在前,沈衣雪和粉蝶兒攙著白發蒼蒼的歷劫,都走到了城門前。
歷劫不自覺地握緊了拳頭,做好了隨時出手的準備。只要那些官差敢碰沈衣雪一下,他就立刻帶著她離開,至于其他的,暫時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在官差檢查那瘦小貨郎的時候,粉蝶兒故意做出一副猥瑣的樣子,看著張貼在城門口三人的通緝畫像,小聲嘀咕道:“真想不到,這樣一個天仙似的小美人兒,竟然還是個江洋大盜。嘖嘖嘖……”
這個時候一個守門的官差一伸手,將粉蝶兒扯過去:“過來,到你們了!”
粉蝶兒一副色迷心竅的模樣,繼續盯著通緝畫像上的沈衣雪看,任由那官差搜身,結果卻被那官差一巴掌拍在后腦勺上:“看什么看!那可是個會飛天遁地的妖女,就憑你也沒那本事……”
“那是那是,”粉蝶兒也不管他究竟說了什么,一個勁地點頭哈腰附和著,配合地舉著雙手讓官差檢查,同時不動聲色地將一錠銀子塞到那官差手里:“官差大哥,你看,我就是一個普通百姓,又不是飛天遁地的妖女,對吧?況且你也檢查過了,能不能對我這老爹稍微輕些檢查。他……他有瘋病……”
那官差這些時日守在城門口,應該是趁機撈了不少油水,對于這樣的事情早已習慣,當下將那銀子在掌心掂了掂,神色稍微緩和了些,總算不在那么兇神惡煞,卻還是問:“瘋病?什么瘋病?”
粉蝶兒嘆了口氣,一副顧慮重重的表情:“我這爹患了一種十分古怪的失心瘋,六親不認,只認我這個兄弟,一旦我這兄弟松開了他,就要……咬人!”
歷劫一愣,萬沒有想到粉蝶兒說要想法子,最后竟然是要他裝瘋,還要咬人?!
可眼看著那官差已經走到他和沈衣雪眼前,一伸手就要拉他身邊的沈衣雪,他生怕沈衣雪被這些官差趁機揩油,情急之下,也只得按照粉蝶兒的思路,在沈衣雪攙扶著他的那只手,剛一離開他手臂的時候,“嗷”地怪叫一聲,齜牙咧嘴地朝著最近的一個官差手臂就狠狠咬了過去。
那官差剛聽粉蝶兒說出“咬人”二字,歷劫的牙齒就咬上了他的手臂,猝不及防之下,竟是被咬了個正著!
“啊呀,你怎么……”
“咬人”兩個字還沒有說出來,粉蝶兒就上前一步,擋在了官差和歷劫之間,陪著笑臉:“得罪得罪,方才小人都說了,我這老父患了失心瘋。二黃,還不趕緊攙住父親,防止他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