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秀的臉色忽青忽紅,變化不定,張了張嘴,半天也沒有說出一個字來,最后卻狠狠地剜了沈衣雪一眼。
她低下頭,膝行兩步,到了褚揚承面前,小心翼翼地斟酌了片刻,才道:“國師……大人,民女……”
她咬著牙,“不嫁了”三個字尚未出口,褚揚承突然重重冷哼一聲,一轉身,朝著沈衣雪和歷劫的方向走了過去。
歷劫上前半步,再次將沈衣雪護到身后,同時也迎上了褚揚承看向沈衣雪的目光。
褚揚承無奈一笑,竟是不顧歷劫歷劫的阻攔,繼續越過對方,看向沈衣雪:“沈姑娘?”
到了現在,只要不是個瞎子都能看得出來,這個褚揚承處處針對粉蝶兒,實際上是醉翁之意不再酒。
而歷劫,更是早就看出來這一點,所以才一而再,再而三地阻止沈衣雪開口。
沈衣雪也反應了過來,心中對于這自稱東靈國師的褚揚承也不禁升起三分警惕之意來:“我好像……并不認識你?”
褚揚承也不覺得尷尬,依舊笑得一派溫和:“在下失禮。”
“的確是失禮。”沈衣雪毫不客氣,“有話還是直說的好,何必拐彎抹角,大費周章,拿不相關人的性命來要挾!”
褚揚承似乎沒有想到他會如此直接,楞了一下,干笑兩聲,道;“既如此,那在下便直言了。”
粉蝶兒冷哼一聲,撇嘴道:“你現在肯說,也得問沈姑娘肯不肯聽!”
原來,不止是歷劫看出來褚揚承的目的來,就是粉蝶兒也是心中有數,所以才故意作出一副素不相識的樣子來。
褚揚承看向粉蝶兒:“話雖如此,不過閣下身上的麻煩,也的確不是那么容易解決的,不是么?”
粉蝶兒楞了一下:“你能解決?”
褚揚承傲然道:“那是自然。”
秀秀:“你既然當真認識她,為何還會……會……”
她又是羞澀又是憤怒,似乎還夾雜著失望,吞吞吐吐,猶豫著說不出口。
粉蝶兒道:“我羊癲瘋發作起來的時候,神志不清。”
神志不清?
秀秀的臉都氣白了,指著粉蝶兒,哆嗦了半天也沒有說出一個字來,最后竟是“哇”地一聲哭了出來!
她越哭聲音越大,最后連褚揚承都忍不住皺眉,只是不好開口發作罷了。
秀秀的父母,那對夫婦一邊手忙腳亂地安撫自家女兒,一邊朝著褚揚承行禮告退,兩個一邊一個,將秀秀扯到了一旁說話去了。
耳畔的哭聲終于逐漸消停下來,褚揚承長吁了口氣,收回目光,再次看向粉蝶兒:“你說,接下來那個小民女,會提出什么要求來?”
“我一個人犯的錯,自有我一個人承擔。”粉蝶兒道,“我這百十斤都在這里,你隨意處置,犯不上扯上沈姑娘,更不必讓她承你的人情!”
褚揚承的臉上終于浮現出一抹尷尬之色,神色變換不定,最后無奈嘆氣,再次轉向沈衣雪:“沈姑娘,女帝陛下,有請。”
粉蝶兒話說的如此直白,沈衣雪想要不明白都難,不過褚揚承這話出口,還是忍不住一愣:“請誰?”
褚揚承道:“自然是沈姑娘這位故人。”
沈衣雪問:“單天鷹?”
褚揚承微微頷首:“單大將軍向女帝回稟的密函當中,有所提及。不過……”
他頓了一頓,又道:“不過單大將軍倒也非刻意提及,只是女帝陛下英明睿智,從密函當中,寶應城之事的只言片語中猜了出來。”
歷劫忽然道:“只是猜測?”
褚揚承點一點頭:“正是,雖然只是猜測,女帝陛下卻是立刻就下令,指派在下前來迎接,這也足見女帝陛下對于沈姑娘十分在意。”
只是,在意的究竟是她與沈衣雪之間的曾經的姐妹之情還是其他,卻就不太好說了。
沈衣雪皺了皺眉,她本以為,拒絕了單天鷹,事情就算完結了,誰能想到,單天鷹竟會將事情捅到女帝靈馨那里去?
雖說當初她與靈馨在圣女島也算是共過患難,可惜最終中間卻多出來一個單天鷹,而現在,更所在前面多了“女帝”二字。
這已經足以將她與靈馨之間隔開千萬里的距離,靈馨又怎么會為了一個莫名其妙的猜測而派人來尋找自己?
何況,就算真是來找她,找她做什么,敘舊么?她與靈馨之間,還有什么舊情可敘?
單天鷹,當真只是無意中提及?
沈衣雪腦子里轉了無數個念頭,面上卻不動聲色,道:“所以,粉蝶兒的罪過,其實并不重要?”
褚揚承嘆了口氣:“本來,在下是想利用這人,做個順水人情,讓彼此不至于太過尷尬。只可惜……”
他搖搖頭,看了遠處的秀秀一眼:“在下能觀天象,斷吉兇,卻看不破人心,更看不透女人心…”
誰能想到,那位秀秀姑娘,被粉蝶兒無法自持的時候強行劫持,意欲非禮,結果不但沒有羞憤欲死,竟然還以死相逼粉蝶兒娶她?
他承認地如此干脆,反倒讓沈衣雪一時不好再咄咄逼人下去,可卻也不愿就此隨對方去見什么“故人”,于是也不肯接他的話:“那現在,粉蝶兒之事,該如何處理?”
褚揚承:“那么沈姑娘可否愿意隨在下去見女帝陛下?”
沈衣雪道:“你如何認定,我一定就是你們女帝要找的人?”
褚揚承道:“有女帝陛下的親口描述和親筆畫像,在下怎可能認錯?”
歷劫突然問道:“如此說來,粉蝶兒突然發作,也是閣下刻意安排的了?”
褚揚承的臉色微變,不過隨即又鎮定下來:“這倒不是,巧合而已。”
他似乎不愿在這個問題上多做糾纏,朝沈衣雪深深一揖:”只是在下自作聰明,臨時起意罷了。
隨即話鋒一轉,語氣中帶了一絲不可察覺的狡黠之意:“不過,現在現在這種狀況,怕是也只有在下能夠處理了。”
歷劫的聲音沉了下來:“所以呢?”
褚揚承顯然還沒有放棄讓沈衣雪承人情的念頭,不過歷劫這話直接說出來,他也不好再堅持下去,只能無奈一笑:“自然是希望沈姑娘能隨在下去見女帝陛下。”
沈衣雪道:“若是我不肯去呢?”
褚揚承似乎楞了一下:“為何不肯,沈姑娘難道就不想見一見故人?”
沈衣雪道:“我問的,不是這個。”
褚揚承只好嘆了口氣:“即便沈姑娘不肯,這粉蝶兒的事情,在下也無法坐視不理了。”
粉蝶兒忍不住撇嘴道:“你坐視不理更好。”
褚揚承面色不變:“自然不能。”
“那你準備如何處理?”沈衣雪道,“我是問,若是我拒絕隨你去見女帝陛下,你準備如何處理粉蝶兒之事?與我答應去見女帝,結果是否有所區別?”
褚揚承看了一眼遠處的一家三口,突然苦笑:“沈姑娘,你不覺得,現在的結果如何,更要取決于那位秀秀姑娘么?
褚揚承道:”她若是堅持要嫁,我也沒辦法。“
沈衣雪道:“那你還想要讓我承你的人情?”
褚揚承嘆了口氣:“現在,這不是已經不抱希望了么?不過我倒是有主意讓她打消這個念頭。”
粉蝶兒聞言忍不住抬起頭來,不過在觸及沈衣雪之后,卻又立即垂下頭去:“不用你的主意,我自己也能做到!”
褚揚承的語氣似乎微微一滯,道:“不可傷她性命。”
“那是自然!”粉蝶兒抬頭看向沈衣雪,“所以,沈姑娘完全不必承你的人情,更不必非得隨著你去見什么故人!她想去便去,不想去,也沒有人能夠逼她!”
褚揚承的神色微變,突然輕嗤一聲:“你不是說,你不認識沈姑娘么?”
粉蝶兒道:“現在又認識了,如何?”
褚揚承就又嘆了口氣:“你就這樣不肯讓沈姑娘承我一個人情?”
粉蝶兒回答地直截了當:“不想!”
“我也不想。”歷劫突然淡淡開口,“至于原因,還用解釋么?”
褚揚承忙道:“不用不用。”
他嘆了口氣,看看仍舊跪坐在地的粉蝶兒,又深深地看了歷劫一眼,略一抱拳:“三位,稍等。”
說完他就從三人中間穿過,朝著那一家三口走去。
也不知道褚揚承對那一家三口說了什么,那三個人唯唯諾諾,連連點頭,最后朝著他胡亂行了禮,竟是轉身走了。
就這么走了?
粉蝶兒似乎有些不敢相信,又抬頭看著褚揚承:“這就走了?”
褚揚承:“走了?”
粉蝶兒又問:“等下不會再來找我麻煩吧?”
褚揚承:“不會。”
“也不會再逼著我娶她?”
“不會。”
粉蝶兒一個鯉魚打挺從地上彈起來:“那現在可以給我松綁了么?’
褚揚承伸出了手,卻又突然縮了回去,猶豫這問道:“你這……不會再次發作吧?”
粉蝶兒瞬間如同霜打的茄子蔫了下去,如果當真再發作起來,他再在神志不清的時候,擄了誰家的姑娘來,可怎么處理?
賠命還好,賠人卻是賠不起的。
褚揚承似乎終于覺得自己扳回了一局,一伸手搭上了粉蝶兒的肩膀。
“你,你做什么?”粉蝶兒下意識地一躲,還不忘惡心對方一下,嫌惡地道,“就算我體內的媚藥時不時地發作,對男人也沒興趣。”
褚揚承的嘴角抽了抽,手掌仍舊是搭上了粉蝶兒肩膀,沒好氣地道:“若我說你這種狀況有解,你還是這種態度?”
這次輪到粉蝶兒楞了:“有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