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衣雪很想開口，然而女帝靈馨卻并不給她機會，反而是自顧自地答道：“瞧我多么天真，這還用問么？倘若兩不相幫是真，如今，你又怎么會出現在這大殿之上？”
她的語氣充滿了居高臨下的嘲諷，目光當中更是帶著滿滿的失望，最后又自嘲般地加了一句：“原來，真正天真的人，不是你，而是我自己。當初，我怎么就會相信，你這個西漠的天照圣母，會兩不相幫呢？”
沈衣雪動了動嘴唇，突然發現，此刻她若是不解釋，那就是在為西漠慕容氏的兵士開路，提前馭氣進入內城皇宮來逼宮。可若是解釋說是為了尋找褚揚承而來，怕是女帝靈馨又會說：“朕還以為，你最后良心發現，終于是想起了你我之間共過患難的姐妹情。原來竟然……不是！”
一時間，沈衣雪竟然有種說什么都錯，百口莫辯的感覺，她嘆了口氣，又看了仍舊趴在地上的“小寧子”一眼，卻見后者目中正露出一絲陰謀得逞來。
她心中的憋屈憤懣一瞬間不受控制地爆發出來：“褚揚承！”
地上滿身是血的“小寧子”猛地抬起頭來，朝著她咧嘴一笑：“雪兒，我在。”
他如此反應，反而讓沈衣雪一愣：“你居然敢承認？”
褚揚承緩緩從地上爬起來，抖了兩下衣衫，卻發現身上沾染的鮮血太多，根本就抖不開，于是也就作罷。他看著沈衣雪，斯條慢理地道：“我為何要不敢承認呢？”
沈衣雪一時不知是該驚還是該喜，連忙轉身朝著女帝靈馨和單天鷹道：“靈馨，你都看到了，他自己都承認了！”
預想當中，女帝靈馨的震驚和憤怒并沒有傳來，反而仍舊是用方才那般嘲諷的眼神看著沈衣雪，一動不動。
就連一旁不遠處的單天英，也沒有開口，更沒有動，就如同兩座雕塑一般！
沈衣雪這才猛地發現，此刻的女帝靈馨和單天鷹，就好像靜止了一般。
更確切地說，是他們所處的時空，靜止了！
“靈馨？單天鷹？”沈衣雪心中頓覺不妙，伸手去拉扯離得最近的靈馨的衣袖，手中卻一下穿了過去！
“雪兒，這下，你該知道我為何敢承認了吧？”褚揚承的聲音從背后傳來，“因為他們既聽不到，也看不到。”
沈衣雪猛地轉回身來，看褚揚承的目光就好像在看一條毒蛇，顫聲問：“你對他們做了什么？”
褚揚承搖搖頭：“雪兒，你好歹也是天道選定的天魔女，為何竟連如此簡單的伎倆都看不破？”
他說：“我并沒有對他們做什么，只是對我們做了什么。”
沈衣雪楞了一下：“天道選定的天魔女？是什么？”
她之所以敢問，是篤定了褚揚承既然敢說出來，就一定會回答她。
果然，褚揚承再次寵溺輕笑，卻讓沈衣雪瞬間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你都經歷的三世，也該知道，歷劫這個護天道人的身份，究竟是如何得來，難道就不好奇，原本的，真正的護天道人，應當是什么人么？”
“而且，”他頓了一頓，拖長了聲音，“我不相信，你之前沒有偷聽那兩個人的對話。”
沈衣雪垂下眼瞼不說話。
當初，她與歷劫，軒轅昰重返人界，來到寶應城外，又一路到了長嶺，準提峰，卻并沒有見到雪暮寒。當時軒轅昰曾經提出要分頭尋找，沈衣雪就覺得事情不對，卻并沒有拆穿，反而是同意了下來。
歷劫和軒轅昰都不知道的是，現在的她神念已經強大到了何種程度，而歷劫更是忘記了，長嶺方圓千里之內的天地，都已經在他的掌控當中。
所以，不管他們是否設置結界，只要她想要知道他們談話的內容，就能知道！
沈衣雪只是沒有想到，軒轅昰和歷劫的談話內容，這個褚揚承竟然也會知道。
褚揚承似乎知道她心中疑惑，道：“都是我告訴軒轅昰的，我如何不知？”
“你，何時？”沈衣雪道，“當時，軒轅昰明明是說，在無名之地當中，遇到了一個神秘少年……”
“不對，那神秘少年，是你？”沈衣雪驚疑不定地看著眼前的青年，卻是怎么看怎么覺得，與軒轅昰口中的“少年”沾不上邊。
她心中又有些疑惑，而褚揚承對于這個問題卻沒有要解釋的意思，只是道，“是我。”
他不肯說，沈衣雪也就不再追問。她上下打量著眼前的褚揚承，似乎要將他整個人都看透一般，然而卻怎么也看不透：“你究竟死了沒有？”
褚揚承道：“你不是都看到我的尸體了么？”
當初在長嶺留下尸體的是褚揚承，出現在無名之地與軒轅昰談話的神秘少年還是這個褚揚承，如今在東靈皇宮里的，還是褚揚承。
這世間，或者說三界當中，究竟有幾個“褚揚承”？
不過，沈衣雪也知道，這肯定涉及到褚揚承身上的秘密，甚至可能關乎生死，應當不會輕易告訴她的。
所以，她也就不再追問這個問題，反而是話鋒一轉，一指背后的女帝靈馨和單天鷹：“那他們，又是怎么回事？”
褚揚承楞了一下：“你都不問，倘若沒有佛宗處心積慮地將歷劫培養成真佛子，誰會成為護天道人的繼承者？”
“我。”沈衣雪道，“而且，佛宗培養真佛子的方法，也是天機門，甚根本就是你，輾轉傳給他們的吧？”
“果然聰明！”褚揚承朝她豎起大拇指。沈衣雪預算又道；“現在你可以告訴我，他們究竟是怎么回事了么？”
褚揚承狡黠一笑：“那你來求我。”
沈衣雪冷哼一聲，伸手就將頭上的伽藍冰魄針拔了下來，一道混沌之氣灌注了進去。
“你……”褚揚承搖頭，無奈道，“雪兒，你還當真是有恃無恐。”
沈衣雪也狡黠一笑：“你果然不想讓這伽藍冰魄針有絲毫損傷。”
褚揚承就嘆了口氣：“你為何要如此聰明？好吧，我告訴你，此刻你我，與他們，并不在同一個域界時空當中。”
沈衣雪道：“類似于極樂間？”
褚揚承點點頭：“你說對了，只不過范圍很小，只限于你我所處的方圓十丈之內。”
沈衣雪的眼睛逐漸亮了起來：“在我到來之前，你也用了同樣的手段，將你自己隔絕了出來吧？”
若非如此，夜天隱帶著一眾修者，先沈衣雪一步進城尋找，他們的神念范圍雖然有限，然而蔓延到整個京城卻還是不成問題的，為何竟然會找不到一個皇宮大殿中的褚揚承？
褚揚承這是只想讓沈衣雪找到！
沈衣雪越想，就越覺得眼前的男人可怕，他對于域界時空規則的掌控，甚至要遠超歷劫，甚至自己這個真正的護天道人！
想到這里沈衣雪不禁又覺得可笑：軒轅昰，還有眼前的褚揚承，都說她才是真正的護天道人繼承者，可她到了現在，仍舊不明白，褚揚承究竟是如何做到開辟出新的域界來的！
因此也就只能看著靈馨和單天鷹與她出于不同的時空，不能在他們面前揭穿褚揚承的真面目。
“所以，你才會無所顧忌地承認一切。”沈衣雪點了點頭，又嘆了口氣，“現在，你可以告訴我，為何你非得要我與靈馨反目成仇的原因么？”
褚揚承道：“你真想知道？”
沈衣雪皺了皺眉：“你想說就說！”
她可不想因為一個問題而總是被對方調戲！
“若是你真想知道，那我就告訴你。”褚揚承道，“因為我想要斬斷你們之間的所有聯系。”
沈衣雪問：“原因呢？”
褚揚承道：“因為相比起你這個患難好友來，軒轅昰這個親兄長，與她的聯系更為親密牢固。”
“然后呢？”沈衣雪又問，一顆心卻瞬間有種快要接近真相的激動。
“然后，東靈國破，軒轅昰這個做兄長的自然不能坐視不理。”褚揚承道，“好歹他們也是一母同胞的親兄妹不是？”褚揚承陰陰一笑，“軒轅昰，也該做出抉擇來了。”
沈衣雪奇道：“你為何一定要軒轅做出選擇，軒轅又該做出什么選擇？”
褚揚承笑的時候，一口白牙顯得格外陰森：“雪兒，難道你不知道，現在的無名之地，已經無主了么？”
沈衣雪楞了一下，又思索片刻，似乎終于想到了什么：“你想要讓軒轅昰再助靈馨復國，進而獲得萬民敬仰？”
“你說對了。”褚揚承道，“就好像你可以通過與天照大帝后人之間的聯系，獲得西漠子民的敬仰，進而溫養那一絲天道氣息一樣，軒轅昰也可以用同樣的方式，溫養戰天劍中的仁圣之力。”
沈衣雪點點頭，這一點之前她在鬼界的時候，就已經印證過了，養魂林中那些女子真魂的感激仰慕，溫養了她掌心天數玉簡當中的天道氣息。哪怕是后來消耗了天道氣息開辟鬼界到人界的輪回通道，也因為更多鬼界真魂和鬼修的感激，反而是讓掌心的天道氣息更為強壯。
而戰天劍中，軒轅劍魂所帶的仁圣之力，是唯一可以與天道氣息媲美的力量！
只是，沈衣雪還是有些不明白，褚揚承處心積慮地溫養她掌心天數玉簡中的天道氣息，和軒轅昰戰天劍中軒轅劍魂所帶了仁圣之力，目的又是為了什么？
“怎么聽起來，好處都是我與軒轅的？”她問褚揚承，“這件事情，于你又有什么好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