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于這個問題,傅錦行早有準備。
“談不上什么冒昧不冒昧,就算你們嘴上不問,心里肯定也會好奇。換成是我,要轉讓手里的股份,至少也要弄清對方的意圖,這很正常。”
既然對方客氣,那么傅錦行也沒有無理取鬧的必要。
所以,他十分坦誠地回答道。
一聽這話,光頭男人也笑著點點頭:“傅先生真是一個直爽的人。”
能看得出來,旁邊的紅臉急躁男人和膽小中年男子,其實都是聽他的,這個光頭男人才是三個人小團體中的老大。
“實不相瞞,明達在年輕的時候,和我們傅家有一段過節。他當時不足以和傅家抗衡,只能黯然離去,發憤圖強。后來,他一手創立了明氏集團,公司發展得很快,所以,明達在幾年前又回到了中海,專門和傅氏對著干,搶走了不少原本屬于我們的重要客戶。”
傅錦行的話,一大半都是真的,只是在細節上和事實有一點點出入。
不過,外人肯定是分辨不出來了。
“怪不得,我說明達怎么一個勁兒地要跟傅氏作對,原來是為了報仇!”
紅臉男人性子急,第一個開口說道。
中年男子在喝了一杯白酒之后,情緒似乎也變得不太穩定,他用手扯了扯襯衫領口,憤慨地說道:“不管他是為了什么,總之,現在明氏群龍無首,我們的錢恐怕也要打水漂!對了,那個慕什么的到底是什么來頭,我們到現在還沒有弄清楚!”
一聽到他提到慕敬一,傅錦行微微地瞇了瞇眼睛。
“你們都是明氏的重要股東,明達決定要把公司賣給國外的布魯諾家族,難道你們之前都沒有聽到消息嗎?”
看來,明達瞞天過海的本事實在太強大。
他甚至在沒有召開股東大會的情況下,就一個人做出了決定,這根本就是違法行為。
“聽到又能怎么樣?我們都只是少量持有,就算開會,明達也完全可以收回我們的股份。”
紅臉男人氣沖沖地說道,說完,他自己給自己倒了一杯酒,心情煩躁地一口喝光了。
“少喝一點,現在是什么時候,居然還能喝得下去酒。”
見狀,光頭男人低聲斥責了一句。
“傅先生,我們都是商人,對于明氏集團和你們傅氏家族的恩恩怨怨,實在插不上手,還請你理解。”
他扭頭看向傅錦行,客套而疏遠地說道。
“這個是當然的,你不說,我也知道。”
傅錦行抿起嘴角,繼續開口:“做生意,沒人想要賠錢,我也不例外。股份放在你們的手里,只要股價大幅度跳水,你們的錢就在蒸發,不用我提醒,你們心里也清楚。而我的目的,是要吃下明氏,我有這個信心,更有這個能力。”
他已經說得如此直接了,要是這三個人再聽不懂,那可就是裝傻,或者真傻了。
“原來傅先生是有這個打算。”
光頭男人一臉恍然大悟地說道。
“所以,考慮一下吧。”
說罷,傅錦行伸手相讓:“不如一邊吃飯,一邊考慮,別浪費了這一桌子的好酒好菜。”
這種時候,誰都沒有大吃二喝的心思。
光頭男人左思右想,似乎還是不太能夠拿定主意。
而旁邊兩個人,自然都是跟著他的。
他不決定,他們肯定也不會表態。
“傅先生,請允許我再問一句,你不會趁火打劫吧?我們這一次投資,可以說是完完全全失敗了,要是你再割一刀,我們兄弟三人就要去喝西北風了!”
看光頭男人的樣子,倒也不像是在假裝哭窮。
一直沒有開口的曹景同說道:“作為明氏的股東,你們應該清楚,明氏其實處于一種只是外表光鮮的狀態,明達為了加快發展速度,所以在不考慮自身實力的情況下,大量投資項目,其中有一大半都屬于在建狀態,錢款一時半會兒都收不回來。”
故意停頓了幾秒鐘,等他們三個人的臉色變得更加難看,曹景同才繼續說下去:“如果你們有機會接觸到明氏的賬目,就會發現很多都是爛賬,空賬,廢賬!我要是你們,盡快止損,早一點抽身,免得熬到清盤結算那一天,才是真正要喝西北風了!”
這兩年,晟威地產的名聲也漸漸打出來了,所以,關于曹景同所說的話,他們不能不相信。
“曹總,你該不會騙我們吧?”
中年男人的手又抖了起來。
他這一次干脆不倒酒了,直接拎起了酒瓶子,對嘴猛灌了兩口,試圖讓自己冷靜下來。
“這有什么騙不騙的,反正,明氏也撐不了多久了。我不相信慕敬一那個人會真的拿出自己的真金白銀,去填這么大的窟窿。”
曹景同幸災樂禍地說道。
等慕敬一徹底弄清楚明氏的內部情況,他就會恨死明達了。
這么一個燙手山芋丟過來,吃,燙嘴;丟了,可惜。
“那我們怎么辦?傅先生,你說出一個數字吧,只是不要太趁人之危了。我們三個人今天冒著風險來見你,也算是誠意十足,不是嗎?”
光頭男人似乎下定了決心,看向傅錦行。
“我當然能夠體會到你們的誠意,反過來,我的誠意也擺在這里。”
早在出門之前,傅錦行就讓曹景同把東西給準備好了。
他一招手,曹景同從隨身的公文包里掏出來了相關文件。
“請先過目吧。我相信,這個數字,你們應該會滿意。”
傅錦行笑著說道。
他自認為,在這種時候還能給出這種價格,已經算是仁至義盡了。
要是他們再不知足,就等著股票變成廢紙吧。
光頭男人接過去,翻看了一遍,臉色有些陰晴不定。
不得不說,這個價格,跟他心里最壞的預期價格相比,確實好了不少。
但人都這樣,已經好了,還想更好,總是難以知足。
所以,他合上文件,試探著說道:“也許,明氏的情況還會一點點好轉起來?畢竟,根基擺在那里,我想,既然明達把公司交到慕敬一的手上,他多少也應該……”
不等光頭男人說完,傅錦行就冷笑一聲,打斷了他的話。
“如果你不滿意,或者想要繼續觀望,一切隨你。只不過,如果等你下一次來主動找我,可就不是現在這個數字了。而且,假如等我不需要了,你就算白送給我,我都不稀罕。”
說完,傅錦行直接站了起來。
“我已經付過錢了,三位可以自便。這么好的酒菜,千萬別浪費了,現在這種世道,賺錢太難,要好好珍惜。萬一哪天一個投資失誤,甚至搞得公司破產了,可就沒辦法再來這種地方消費了。”
他半是玩笑,半是威脅地說道。
曹景同也把東西收拾好,跟在傅錦行的身后,準備離開。
見他們真的要走,三個男人全都急了。
紅臉男人不停地向光頭男人比劃著,大概是嫌他剛才把話說得太死,一不小心就得罪了傅錦行。
中年男子連忙起身,他的嘴里噴著酒氣,一再挽留著傅錦行:“傅先生,請留步,一切好商量!”
傅錦行幾不可見地皺了皺眉頭。
也不知道明達是從哪里找來的這些酒囊飯袋!
“傅先生,我們只是開個玩笑而已,請不要當真。這個價格已經很合理了,要是真的按照今天收盤時候的股價,我們還要損失一大筆錢呢!”
光頭男人屈服了,連忙道歉。
“明天一早,我們就帶著律師去找你簽合同!希望傅先生大人有大量,到時候還要按照這個價格,千萬不能再變了!”
他反復強調著。
搞不好,等明天上午一開盤,明氏就徹底一片慘綠,比今天還要低。
要是傅錦行記仇,直接按照即時價格去收購,就等于他們什么都沒做,就虧了一大筆錢。
“嗯,就像你說的,你們三個人給我面子,我當然也不會讓你們損失太大。另外……”
傅錦行點點頭,又拉長了聲音。
三個人頓時豎起了耳朵,一臉緊張地看著他。
“還要請你們幫忙,回去跟其他持有明氏股份的朋友說一說,如果識時務,愿意脫手,我都可以既往不咎。如果非要當明氏的炮灰不可,就別怪等我出手的時候,一個不饒!”
丟下幾句話,傅錦行揚長而去。
曹景同叮囑道:“明天上午,傅氏見,千萬不要遲到。材料準備齊全,盡快簽字,否則……”
不用他再多說,三個人也知道后面的意思。
走出酒店,傅錦行抬頭看了看碧藍如洗的天空,不禁感到一陣心情舒暢。
“我們等了這么久,總算等到了這一天。”
曹景同感慨地說道。
“是啊,收購公司股份是大事,輕易不能這么做,但如果做了,就不能回頭了。”
傅錦行也長出了一口氣。
如果等不到一個合適的機會,不僅容易上了對方的圈套,還更容易被套牢大量現金,造成己方的資金鏈斷裂。
嚴重的,甚至會吃不下競爭對手,反而被競爭對手給吃了。
“本以為這輩子沒什么機會用這種方法了,想不到,也輪到我了。”
傅錦行一臉感慨。
想了一下,曹景同才回憶起來——
當初傅錦行剛回到中海,他也做助理不久,為了在傅氏站穩腳跟,除去野心勃勃的小人,傅錦行選擇和天寵集團聯手,就是用了類似的辦法。
時間一晃,這么多年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