雒陽街頭,
一位穿著華貴服飾的貴霜人正在與小販閑聊,他用最不標準的漢語,正在艱難的商販進行交流,商販對他的態度倒也和藹,沒有生氣,絞盡腦汁,連蒙帶猜,才能明白他的意思。
“我身上就帶了三百錢...我是貴霜國的王子,我回去給你拿?”
“君,此物三十錢,并非三百錢,此些你拿去...”
“還要三百?還是三千?三千可就太貴了啊!我買不起。”
“這...君之所言,我不知也,此物,三十,三十錢,三十錢!”
“這...婆素提,他說的什么,你能明白么?”
貴霜主使膩色伽有些無奈的看著一旁的副使,有些著急的問道,副使婆素提也有些茫然,說道:“王子,你令使團所有人自由出行,外出游玩,我們二人又不知漢語,這...我早便勸了王子,不能讓他們離開,王子就是不聽...這下當如何啊?”
膩色伽笑了笑,他笑起來還是極為溫和的,他看向了小販,苦著眉,有些無奈的將手中略顯粗糙的銅鏡放在了商販的手里,眼里全然是不舍,商販有些無奈,干脆坐在了一遍,撿起了紙條,在地面上刻了一下,又刻了一下,不耐煩的在地面上刻了三十下,這才抬起頭,看向了膩色伽。
又當著膩色伽的面,從錢里取出了三十錢,將其余的遞給了膩色伽。
這個時候,膩色伽才反應了過來,他轉過頭,看著身邊的副使,恍然大悟的說道:“是三十錢!”
他開心的笑了起來,拿起了銅鏡,將對方遞過來的錢又放在了他的手里,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賞賜你的!你是個善人!”,他猶如孩童一般,抱著銅鏡,開開心心的走開了,只留下有些愕然的商販,商販看著他遠去,有些無奈的搖了搖頭,這貴霜人莫不都是傻子,自己都弄得如此清楚了,他還是給了自己三百錢。
看著遠去的膩色伽,副使有些頭疼,國王也不知道為何,要派他作為貴霜主使,這位膩色伽是當今國王的同胞幼弟,人是很良善,常常偷取皇宮里的錢財,四處救濟窮人,不過,他顯然是不適合作為主使的,僅僅只是在身份上夠格。
可是,這位王子不僅深受貴霜百姓愛戴,也很受商賈,貴族的喜愛,使節團的眾人,也是對他言聽計從,可是往往遇到大事的時候,還是自己負責,這可真是個苦差,婆素提愁眉苦臉的想著。
到了夜里,這位王子返回了驛站,與使節團每一個人熱情的問候,隨后便要與他們坐在一起用食,還是婆素提全力反對之下,這位王子才委屈的獨自進食,他是王族,隨行的官員是沒有資格與他共食的,他們并不是大貴族出身,對這位年近三十,卻未有長大的王子,副使也是非常無奈。
過了片刻,忽然便有一行人前來,拜訪他們。
作為主使,膩色伽親自出門迎接,前來的人,氣度不凡,極為高傲,仰著頭,眼里似乎根本容不下任何人,膩色伽心里有些畏懼此人,這位大漢官吏,帶來了一位隨行的譯者,譯者與膩色伽解釋,這位是大漢的重臣,天子準備明日接見他們。
膩色伽開心的險些蹦了起來,看向副使,有些興奮的叫道:“婆素提,我覺得這位天子應該是個很友好的人!他對他的百姓太好了!”
“是么?”
“是啊!”膩色伽回答之后,忽然便愣住了,因為先前問話的,竟然是一直站在他面前的那位大漢重臣,不只是他,使節團的眾人,包括大漢隨行而來的官吏們,都是長大了嘴巴,膩色伽瞪大了眼睛,隨后又驚喜的問道:“你會說貴霜語?”
那位官員冷哼了一聲,轉頭便離開了。
膩色伽扭過頭,看著身邊的副使,目光堅定的說道:“不行,我定要學習漢語!”
次日,使節團眾人整理了一番自己之后,帶著禮物,便前往皇宮,來雒陽都好幾日了,他們還從未見過天子所在的皇宮呢,不過,想著雒陽里那輝煌的建筑,只怕這皇宮也是相當的了得,果然,當他們看到了這金碧輝煌的皇宮之后,他們都有些說不出話來了,只有膩色伽,拉著黃門詢問這墻壁上的磚石能不能賣。
可憐的小黃門都快急哭了,他又聽不懂對方在言語什么,看向了一邊的譯者,譯者苦著臉,實在是不敢翻譯,生怕自己翻譯之后,自己這行人就要被埋在這里了。
等到他們走進大殿的時候,百官與兩側,天子坐上位,在了解到了漢使在貴霜受到了最為熱情的迎接之后,天子也決定隆重的迎接他們,禮尚往來,禮樂起,膩色伽也感受到了肅穆的氣氛,不再像之前那般好動,走到了大殿之中,按照他們的禮法,拜見天子。
天子笑著令他們起身,膩色伽偷偷的打量著面前的天子,這位天子身材...魁梧,不過很是和善,一直都是在溫和的笑著,這讓他不再那么的緊張,天子注意到了他的眼神,并沒有在意,他們前來大漢許久,隨行的官吏也記下了他們的所行所做。
對于這位王子,天子心里并無惡感,看起來,他還算是心性純良,并非不知禮法之人,天子笑著讓他坐在一邊,膩色伽抬起頭,看到了一旁的王符,他咧嘴朝著王符笑了笑,王符抬起頭,并沒有理會他,他也是有些尷尬的坐在了一旁。
初次會見,天子也并不打算直接商討,是要設宴款待他們。
在這期間,天子也不斷的與他們交談,兩位譯者站在天子的身邊,為天子所譯,王子笑著回答,很快,天子就恢復了本性,表現得極為熱情樂觀,又好動彈,言語之中都要手舞足蹈,百官們怪異的望著他,心生不屑,副使漲紅了臉,低著頭,沒有言語。
“你們對大漢的商賈很是照顧,這讓朕十分欣慰。”
“哎,天子你不知,那是因為大漢的貨物很能掙錢,我們花十金買下的貨物,在安息能夠賣出百金,朝中那些貴族當然會對大漢商賈友好,不過,他們都不是什么善人...”
聽到譯者的翻譯,天子可謂是目瞪口呆,一旁的副使更是險些要掐王子的脖頸,他不斷的擠眉弄眼,王子望著他,有些擔憂的問道:“你可是犯了眼疾?”
副使雙眼一黑,我英明仁慈的國王啊,為什么要派這個家伙做主使啊,就是你那位不學無術的親生子,也比這廝要好上十倍啊!
天子聽著譯者的翻譯,再也忍不住,大笑起來,并說道:“國與國,以利論,王子不可如此辱罵大臣啊...”
王子點點頭,思索著這些日子里學到的漢語,笑著看向了天子,贊嘆道:“春.或!春或!”
一時間,氣氛冷了下來,譯者瑟瑟發抖,天子面無表情,副使也意識到,似乎王子犯了什么大錯,連忙問道:“王子,你這是什么意思?”
“這是沿路的那些商販教我的啊,意思是和善的朋友,是我發音不對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