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女生存手札  第一章 含恨而亡

類別: 宅斗 | 宮斗 | 爽文 | 嫡女生存手札 | 西凌月   作者:西凌月  書名:嫡女生存手札  更新時間:2019-03-04
 
乾業三年臘月初六,大雪紛紛揚揚下了一夜,第二日,整個皇宮都籠罩在一片白雪中。

此時的含陽宮卻溫暖一片。

含陽宮是由一種稀有的玉石搭建而成,能維持固定的溫度,是皇帝特意為淳顯皇后修建的。

“陛下對皇后娘娘真是一片真心,就因為去年冬日娘娘不小心凍傷了手,陛下就召集幾百工匠、花費數百萬銀兩,修建了含陽宮。”

“是啊,娘娘不小心被御書房的門檻磕著,陛下就令人夷平了門檻,娘娘想吃嶺南的荔枝,陛下便令人日夜趕路將荔枝送進了宮。都說天子無情,這位陛下卻重情重義,獨寵一人。”

“皇后娘娘心善,當年那惡婦那樣對娘娘,娘娘還為她求情,只有這樣的女子,配得上陛下的多情了。”

景寧聽著那些議論聲,提水的動作不由得一頓。

她身上穿著單薄的中衣,那衣服臟兮兮的打滿了補丁,完全沒有御寒的效果,只能勉強遮羞,赤著腳,腳上長滿了凍瘡,流著膿液,一張臉上也是縱橫交錯的疤痕,皮肉外翻,十分可怖。

宮女們從她身邊過,都捂住了鼻子,露出嫌惡的表情。

“這惡心的老太婆怎么還不死!”

沒有人記得她這個老太婆才是皇帝的結發夫妻。

皇帝將她這個結發妻子,扔在冷宮之中受盡折磨,是重情重義嗎?

皇后鄭休寧隔三岔五都來這里折磨她一頓,是心地善良嗎?

她想笑,卻連笑的力氣都沒了。

趙郢,趙郢,這個昔日里呢喃都覺得微甜的名字,此時念起來卻是濃入骨髓的恨意。

景寧的思緒有些飄忽,一些記憶如潮水一般涌了過來。

景泰六年,還是三皇子的趙郢來丞相府提親,父親是不肯她嫁給趙郢的。

“三皇子生性涼薄、不念舊恩,并非良人。”

她不聽,幾欲和趙郢私奔,最終得償所愿。

成婚那夜,趙郢拉著她的手道:“景寧,趙郢這輩子只有你一個妻。”

景泰八年,江南突發洪災,三皇子被沖入洪水,官兵到處搜尋不到,幾乎斷定為死亡的時候,是她沿著河堤走了三天三夜,將他從泥沙里挖出來的。

趙郢醒來,撲進她的懷里,不顧形象嚎啕大哭:“景寧,趙郢的命都是你的。”

景泰九年,趙郢和六皇子趙奪展開最終的奪嫡之戰,她和幼子阿音落在了趙奪的手里,用來威脅趙郢。

城樓之上,趙奪的刀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城樓之下,趙郢騎在馬上,兩人眼神相碰。

“景寧,只要你讓我放下刀,我和我的將士們就立即放下刀劍投降。”趙郢對著她大喊。

她怎么忍心讓他失去一直爭奪的東西并且背負罵名?

景寧抱著阿音轉身就跳下了城樓。

母子倆大難不死,趙郢將兩人緊緊地抱進了懷里,許下承諾。

“景寧,我如今爭得這些,將來一起給阿音。”

舊事如夢一般,景寧怎么都沒想到,趙郢登基的第一件事居然是休棄她,以不貞之名將他打入冷宮。娶了她的妹妹休寧,立為皇后,封號淳顯,百般寵愛。

那兩人如璧人一般相依相偎站在她面前。

“休寧,才是朕的后。”

景寧一想到這樣的景象,就覺得呼吸不過來。

她就在雪地里慢吞吞地走著,一步一步都走得格外艱難。

景寧提著水回到了冷宮之中。

腳步聲響起。

雍容華貴的艷麗女子捂著唇走了進來,一腳就將那水踢翻了,冷水濺了景寧的一身,迅速結成了冰。

“這天寒地凍的,本宮怕姐姐凍到,就來看看。”鄭休寧沉著臉道。

鄭休寧穿著到大紅色的小襖,藍色的裙尾拖曳在地上,層層包裹的衣物中,只露出一張妝容精致的小臉,和景寧的狼狽有著云泥之別。

鄭休寧的手里拿著一根鞭子,‘啪’的一聲就甩到了景寧的身上。

膿包綻裂,皮開肉綻,景寧的身體縮成一團,已經感覺不到疼了。

鄭休寧心情不好的時候就會來打她一頓出氣,只要她脫下衣服,身上的溝壑全是鞭痕。

這就是她最疼愛的妹妹啊。

景寧想來覺得自己尤為可笑。

她心里有很多后悔的事。

當年楊氏帶著鄭休寧上門認親的時候,父親就問過她的意見。那時父親是把她疼進了骨子里,若是景寧不應,鄭休寧母女是沒法入門的。是景寧看著那孤兒寡母,動了惻隱之心。

鄭休寧生得嬌小,她把她當作寶貝一樣護著,誰欺負了鄭休寧,她就像兇猛的小獸一樣撲上去,恨不得撕了對方。

欺負鄭休寧的人似乎格外多,漸漸的,景寧野蠻兇悍的名聲就漸漸傳了開來。

父親不喜,家族蒙羞。

景寧嫁給趙郢后,和母族幾乎沒有什么來往。

也只有鄭休寧天天往王府跑,送來自己悉心準備的東西討好她。那時,景寧愈加覺得自己沒白疼鄭休寧,兩人幾乎同吃同住。

卻沒想到半年后,鄭休寧給她送來一個晴天霹靂。

“姐姐,我懷了姐夫的孩子。姐姐,我錯了,王爺那日喝醉了,我推不開他……王爺要我打掉孩子,但是孩子是無辜的……”

后來,孩子還是沒了。

孩子沒的時候,趙郢沖進了房間,第一次打了她。

“景寧,我沒想到你這么惡毒!”

自從鄭休寧有了孩子,趙郢自覺對不起她,對她更加好了,幾乎百依百順。而那次卻打了她。

看著趙郢憤怒到近乎猙獰的臉,景寧的心一點一點地冷去。

其實她最后悔的事,還是在那一年的上元節,她不該貪玩偷偷跑出去的。那一年,飄紅的花燈里,陌上人如玉,她走在河邊,撞上了一個人,再抬起頭,就落入一雙泛著璀璨如星河的眼眸里,從此丟了心。

趙郢這個名字刻在她的心里,再也洗脫不掉。

冷風呼呼吹了進來,景寧從那些碎亂的記憶里回神,忍不住發了一個抖。

鄭休寧居高臨下地看著她,心里涌現出奇異的滿足感。昔日里受盡寵愛的丞相嫡女,如今還不是匍匐在自己的腳下?

“姐姐,我最近總想起舊事,姐姐心中肯定有很多疑惑吧,我今日就為姐姐解惑。

姐姐還記得當年姐姐為了替我出頭,將丹陽郡主推下臺階,導致丹陽郡主摔死,差點為家族招來禍患,從此被父親厭棄嗎?

其實,我身上的那些傷不是丹陽郡主打的,是我自己拿著剪刀,一下一下刺出來的。丹陽郡主摔下去那一下,她并沒有死,而是我捂住了她的口鼻……

還有姐姐不是一直好奇我為何吃了姐姐做的糕點,腹中的孩子會沒嗎?因為我往那糕點里加了一點點東西。”

原來竟然是這樣!

景寧想哭又想笑,她真是太愚蠢了!

“姐姐,陛下登基前,嶺南叛亂,陛下和姐姐依依惜別,歸來的時候為何對姐姐那般冷淡?”

為什么?

景寧干裂的嘴唇動了動,卻發不出聲音。

趙郢和休寧歡好被她發現之后,趙郢極力彌補,景寧和趙郢之間已經有些貌合神離。但是真正決裂卻是在那一次。

前一夜,兩人明明親密之極,第二日,趙郢便將她關了起來,不肯她出門,也不肯她見阿音。

“陛下離去的時候,答應姐姐一個月內歸來,平叛之后就快馬加鞭回來,跑死了十二匹馬,結果回來卻看到姐姐躺在別人的身下……”

“那一夜不是……”

“當然不是,那是妹妹特意為姐姐挑選的男人啊。”鄭休寧捂著唇輕笑起來。

原來是這樣!

景寧眼睛瞪圓了,眼里迸發出仇恨的光芒,瞪著鄭休寧。

鄭休寧……還真是狠!

“姐姐,別這樣看著我。你這樣會讓我忍不住將你的眼睛挖下來的,等沒了眼睛,你還怎么看趙音呢?”

阿音……

阿音,她的孩子,她的骨肉,她已經整整三年沒見到了。

三年前,阿音尚且剛剛學會走路,如今該是頑皮的小童了。

“看來姐姐挺冷的啊,本宮給姐姐帶來了取暖的工具。”

鄭休寧話音落,一個形容猥瑣的男人就從外面走了進來。

景寧猜到她要做什么,臉色一變:“鄭休寧,你可以殺了我,但是不能這樣侮辱我!”

鄭休寧笑得溫婉:“姐姐的身體要是暖起來,本宮就讓你見阿音如何?”

見阿音……

只要能見阿音,她做什么都可以。

景寧站在那里,整個人如同木偶一般,那形容猥瑣的男人就起身而上,惡心的臟手摸上了她的肌膚。

阿音……

阿音。

鄭休寧瘋狂地笑著,笑得眼淚都出來了。

十年前,她是萬千寵愛的嫡女,她是出生卑微的庶女,需要仰仗她生活,十年后,她成了冷宮的棄婦,而自己則是整個天下最尊貴的女子,可以肆意掌控她的命運。

風更加大了。

一個稚童從外面走了進來。

“娘親……”

景寧的身體突然僵住。

阿音!她的阿音!不能讓阿音看到這樣的自己!

景寧不知從哪里來個力氣,推開了身上的男人,緊緊地縮成一團。

景寧近乎貪婪地看著她的孩子,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白白嫩嫩的稚童,眼睛水潤潤的,好看的像年畫里走出的娃娃。

“阿音……”景寧朝著稚童伸出手。

“娘親。”

小童朝著鄭休寧走去,抱住了她的大腿,撒嬌道:“母后傳阿音來這里做什么?好冷啊。”

景寧只覺得自己整個人都要炸開了。

她的孩子,并不認識自己,而把鄭休寧當作自己的娘!

這一切,肯定是鄭休寧的陰謀,她恨不得沖上去掐死鄭休寧!

鄭休寧笑得更歡了。

鄭休寧將稚童抱了起來,指著景寧道:“這女人本來是你父皇的妻子,但是卻背著你父皇作出這樣不知廉恥的事,阿音,你覺得該如何處置?”

阿音向來敬仰父皇,用稚嫩的聲音道:“后宮,該杖斃。”

“阿音要是殺了她,你父皇肯定夸你是個大人了。”

鄭休寧將一把匕首放在阿音稚嫩的手里:“阿音,去殺了她。”

阿音拿著匕首,朝著她走了過來。

鄭休寧真是太狠了。

竟要她的孩子來殺了她!

景寧渾身都抖了起來。

不要!

阿音還那么小!

死在自己最心愛的孩子手里……這對于一個母親來說是最痛苦的事。

阿音要是殺了她,那就是弒母,背負著這樣的罪名,對鄭休寧的孩子完全構不成威脅。

她不會讓自己的孩子活在這樣的指指點點里,她不會讓鄭休寧得逞。

景寧最后看了一眼阿音,就朝著柱子撞了過去!

溫熱鮮血從她的腦袋留下來,很快冷了下去。雪越下越大,飄落在她的身上,很快將她覆蓋。

景寧的眼睛一直是睜著的。

她的人生充滿了后悔和痛苦。

如果重來一次——

她不會愛上趙郢。

她不會為了趙郢和父親疏遠。

她要讓鄭休寧承受她今日之苦!

景寧的死,在這皇宮之中,并未引起任何波瀾,對于宮人而言,就是那惡心的老太婆死了。

含陽宮。

皇后窩在皇帝的懷里,無意間說起了這件事。

“陛下,冷宮里那女人耐不住寂寞,和太監私通,被阿音撞見,羞慚地撞墻自殺了。”

皇帝撫摸著皇后頭發的手一頓,俊毅的臉上表情有些冷,僵在那里許久,然后披衣起身,在中庭坐了一整晚。

恍然間,他仿佛看到那明艷的少女,于那上元節上,穿過漫天繁華,撞進了他的懷里。

他突然覺得心里一陣揪疼,不由得蹲下了身。胸腔里空空的,像是缺了一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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