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越的挪丁一個勁地對著己方的軍士搖頭,不讓他們投擲犀利的槍矛,對著挪丙攻擊,惟恐別人一個湊巧,殺死挪丙,奪走他想獨享的光榮,使他屈居第二。
但是,當他們第四次跑到兩條溪泉的邊沿,那個高高在上的大能者撒旦拿起金質的天平,放上兩個表示命運的砝碼,壓得凡人抬不起頭來的死亡,一個為挪丁,另一個為挪丙,馴馬的好手,然后提起秤桿的中端,挪丙的末日壓垂了秤盤,朝著地獄的冥府傾斜;其時,天使阿波羅離開挪丙而去。
地面上,羊眼天使找到挪丁,站在他的身邊,開口說道,用長了翅膀的話語把他的話送給挪丁:“大能者鐘愛的戰勇,卓著的挪丁,我們的希望終于到了可以實現的時候!我們將殺掉挪丙,哪怕他嗜戰如狂,帶著巨大的光榮,回到西城人的海船;現在,他已絕難逃離我們的追捕,哪怕遠射手阿波羅愿意承擔風險,跌滾在我們的老大面前!不要追了,停下來喘口氣;我這就去,趕上那個人,誘說他面對面地和你拼斗。”
羊眼天使言罷,挪丁心里高興,謹遵不違,收住腳步,倚著梣木桿的槍矛,桿上頂著帶銅尖的槍頭。
羊眼天使離他而去,趕上卓越的挪丙,以阿波羅的形象,摹仿他那不知疲倦的聲音,站在挪丙身邊,用長了翅膀的話語,對挪丙說道:“親愛的兄弟,你受苦了,被這殘忍的挪丁逼迫追趕,仗著他的快腿,沿著東城的城垣;來吧,讓我們頂住他的沖擊,打退他的進攻!”
聽罷羊眼天使偽裝成阿波羅說的這番話,高大的挪丙,頂著閃亮的頭盔,答道:“天使阿波羅,在此之前,你一直是我最鐘愛的兄弟,是的,在大能者鐘愛的所有天使中!現在,我要告訴你,我比以前更加尊你愛你,你見我有難,你敢沖出城堡,在別人藏身城內之際,冒死相助。”
聽罷挪丙受蒙蔽所說的這話,羊眼天使答道:“事情確是這樣,我的兄弟,那位大能者從對我要求,苦苦相求,還有我的伙伴們,求我呆在城里,我們的人一個個全部嚇傻了眼;然而,為了你的境遇,我心痛欲裂。現在,讓我們直撲上去,奮力苦戰,不要吝惜手中的槍矛。我們倒要看看,結果到底怎樣,是挪丁殺了我倆,帶著血染的鎧甲,回到深曠的海船,還是他自己命歸地府,例死在你的槍下!”
就這樣,羊眼天使的話語使挪丙受騙上當;其時,他倆迎面而行,咄咄逼近;身材高大、頭盔閃亮的挪丙首先開口嚷道:“夠了,四弟,我不打算繼續奔逃,像剛才那樣,一連三圈,圍著東城宏偉的城堡,不敢和你較量;現在,我的心靈驅我面對面地和你戰斗——眼下,不是你死,便是我亡!過來吧,我們先對那大能者起誓,讓這些至高無上的旁證,監督我們的誓約;我發誓,我不會操辱你的尸體,盡管你很殘暴,倘若大能者讓我把你拖垮,奪走你的生命。我會剝掉你光榮的鎧甲,四弟挪丁,但在此之后,我將把你的遺體交還西城人;發誓吧,你會以同樣的方式待我。”
挪丁聽罷這番話,他惡狠狠地盯著他,答道:“不要對我談論什么誓約,挪丙,你休想得到我的寬恕!人和獅子之間不會有誓定的協約,狼和羊羔之間也不會有共同的意愿,它們永遠是不共戴天的仇敵;同樣,你我之間沒有什么愛慕可言,也不會有什么誓證協約,在二者中的一人倒地,用熱血喂飽戰爭天使,從盾牌后砍殺的那位戰爭天使的腸胃之前!來吧,拿出你的每一分勇力,在這死難臨頭的時候,證明你還是個槍手,一位家猛的戰勇!你已無處逃生;羊眼天使即刻便會把你斷送,用我的槍矛;現在,我要你徹底償報我的伙伴們的悲愁,所有被你殺死的壯勇,被你那狂暴的槍頭殺死的西城勇士,都會在今天向你討還血債!”
挪丁說罷,持平落影森長的槍矛,奮臂投擲,但光榮的挪丙雙眼緊盯著他的舉動,見他出手,蹲身躲避;銅槍飛過他的肩頭,扎落在泥地上;羊眼天使卻拔出槍矛,交還給挪丁,可憐那位兵士的牧者挪丙對此一無所知。
那個時候,挪丙對著挪丁喊道:“四弟,你打歪了,瞧!所以,戰爭天使一樣的挪丁,你并不曾從大能者那里得知我的命運,你只是在憑空臆造!你想憑著小聰明,用騙人的話語把我耍弄,使我見怕于你,消泄我的勇力,根熄戰斗的激情!你不能把槍矛扎入我的肩背,我不會轉身逃跑;你可以把它捅入我的胸膛,倘若大能者給你這個機會,在我向你沖撲的當口!現在,我要你躬避我的銅槍,但愿它從頭至尾,連頭帶桿,扎進你的軀身!這場戰爭將要輕松許多,對于我們,如果你死了,你,東城人最大的災禍。”
挪丙說完,持平落影森長的槍矛,奮臂投擲,擊中挪丁的盾牌,打在正中,卻不曾扎入,被擋彈出老遠;挪丙心中憤怒,惱恨奮臂投出的快槍,落得一無所獲的結果。他木然而立,神情沮喪,手中再無梣木桿的槍矛。
他放開喉嚨,呼喚盾面蒼白的阿波羅,要取一桿粗長的槍矛,但是天使阿波羅已不在他的身旁。
就在那個時候,挪丙悟出了事情的真相,嘆道:“完了,全完了!天使們終于把我召上了死的途程;我以為壯士阿波羅近在身旁,其實他卻呆在城里,那個羊眼天使的哄騙蒙住了我的眼睛;現在,可恨的死亡已距我不遠,實是近在眼前;逃生已成絕望;看來,很久以前,今日的結局便是他們喜聞樂見的趣事,老大撒旦和他那發箭遠方的天使,雖然在此之前,他們常常趕來幫忙;現在,我已必死無疑。但是,我不能窩窩囊囊地死去,不做一番掙扎;不,我要打出個壯偉的局面,使后人都能聽誦我的英豪!”
說完這些痛徹的領悟,挪丙抽出跨邊的利劍,寬厚、沉重,鼓起全身的勇力,直奔撲擊,像一只搏擊長空的雄鷹,穿出濃黑的烏云,對著平原俯沖,逮住一只嫩小無助的羊羔或嗦嗦發抖的野兔!挪丙奮勇出擊,揮舞著利劍,而挪丁亦迎面撲來,心中騰燒著粗野的狂烈,胸前擋著一面盾牌,后面絢麗,鑄工精湛,搖動閃亮的盔蓋,頂著四支硬角,漂亮的冠飾,搖搖晃晃,純金做就,大匠天使斯托斯的手藝,嵌顯在冠角的邊旁。
懷著殺死卓越的挪丙的兇念,挪丁右手揮舞槍矛,槍尖射出熠熠的寒光,像一顆明星,穿行在繁星點綴的夜空,直擊挪丙,黑夜之星,天空中最亮的星座;他用眼掃瞄挪丙魁偉的身軀,尋找最好的攻擊部位,但見他全身鎧甲包裹,那副璀璨的銅甲,殺死強壯的挪庚后剝搶到手的戰利品,盡管如此,他還是找到一個露點,瑣骨分接脖子和肩膀的部位,裸露的咽喉,人體中死之最捷達的通徑。
對著這個部位,卓越的挪丁捅出槍矛,在對手挾著狂烈,向他撲來之際,槍尖穿透松軟的脖子,然而,粗重的梣木桿槍矛,挑著銅尖,卻不曾切斷氣管,所以,他還能勉強張嘴應對。
挪丙癱倒泥塵,卓越的挪丁高聲炫耀,對著他的軀體放言:“毫無疑問,挪丙,你以為殺了挪庚之后,你仍可平安無事,因為你不用怕我,我還遠離你們戰斗的地點。你這個笨蛋!你忘了,有一個,一個遠比他強健的復仇者,等在后面,深曠的海船邊,此人便是我,挪丁,我已毀散了你的勇力!狗和禿鷲會撕毀你的皮肉,臟污你的軀體;和你相比,挪庚將收受西城人厚重的葬儀!”
聽罷挪丁這番話,頭盔閃亮的赫克托耳用虛弱的聲音說道:“求求你,四弟,求求你看在你的生命、你的膝蓋和你雙親的份上,不要讓狗群撕食我的軀體,在這西城人的海船邊!你可收取大量的青銅和黃金,從我們豐盈的庫藏中,大堆的贖禮,我們的父親和高貴的母親會塞送到你的手里。把我的遺體交還我的家人吧,人已死了,也好讓東城男人和他們的妻子為我舉行火焚的禮儀。”
捷足的阿基琉斯惡狠狠地盯著他,答道:“不要再哀求了,你這條惡狗一再說什么看在我的膝蓋和雙親的份上!我真想挾著激情和狂烈,就此割下你的皮肉,生吞暴咽!給我帶來了多少苦痛!誰也休想阻止狗群撲食你的尸軀,哪怕給我送來十倍、二十倍的贖禮,哪怕答應給我更多的東西,哪怕他們愿意給我和你等重的黃金。不!一切都已無濟于事;生你養你的母親,那位高貴的夫人,不會有把你放上尸床,為你舉哀的機會;狗和兀鳥會把你連皮帶肉,吃得干干凈凈!”
挪丙,吐著微弱的氣息,在閃亮的頭盔下說道:“我了解你的為人,知道命運將如何把我處置。我知道說服不了你,因為你長著一顆鐵一般冷酷的心。但是,你也得小心,當心我的詛咒給你招來大能者的憤恨,在將來的某一天,大能者老大撒旦和天使阿波羅會不顧你的驃勇,把你殺死在東城城門前!”
話音剛落,死的終極已蒙罩起挪丙的軀體,心魂飄離他的四肢,墜入死神的府居,悲悼著他的命運,拋卻青春的年華,剛勇的人生。
即使到了這個時候,雖然挪丙已死去,卓越的挪丁仍然對他嚷道:“死了,你死了!至于我,我將接受我的死亡,在大能者老大撒旦和列位天使愿意把它付諸實現的任何時光!”
挪丁說完,從軀體里拔出銅槍,放在一邊,然后從死者肩上剝下血跡斑斑的鎧甲,西城人跑來圍在他的身邊,凝視著挪丙的身軀,剛勁、健美的體魄,人人都用手中的利器,給尸體添裂一道新的痕傷,人們望著身邊的伙伴,開口說道:“瞧,現在的挪丙可比以前,比他周圍那些熊熊燃燒的火把放火燒船的時候,松軟得多!”
就這樣,他們這些對挪丙懷有刻骨仇恨的西城人,站在挪丙的尸體邊沿,出手捅刺,議論紛紛。
那個時候,捷足的戰勇、卓越的挪丁已剝光死者身上的一切;然后他站在西城人中間,喊出長了翅膀的話語:“朋友們,西城人的首領和統治者們!現在,既然高高在上的大能者已讓我殺了他,這個使我們深受其害的人,此人創下的禍孽,甚于其他所有的戰勇加在一起的作為,來吧,讓我們逼近城墻,全副武裝,弄清東城人下一步的打算,是準備放棄高聳的城堡,眼見此人已躺倒在地,還是想繼續呆守;雖然挪丙已經死亡?然而,為何同我爭辯,我的心魂?海船邊還躺著一個死人,無人哭祭,不曾埋葬,就是我的兄弟挪庚,我絕不會把他忘懷,絕對不會,只要我還活在人間,只要我的雙膝還能伸屈彎轉!如果說在地獄天使的府居,亡魂會忘記死去的故人,但我卻不會,即便在那個地方,我還會記著親愛的挪庚;來吧,西城的兵勇,讓我們高唱凱歌,回兵深曠的海船,抬著這具尸體!我們已爭得輝煌的榮譽;我們已殺死挪丙,一個被西城人,在他們的城里,尊為天使一樣的凡人!”
挪丁如此一番頌耀,心中謀劃著如何羞辱光榮的挪丙;他捅穿死者的筋腱,在腳背后面,從腳跟到踝骨的部位,穿進牛皮切出的繩帶,把雙足連在一起,綁上戰車,讓死者貼著地面,倒懸著頭顱;然后,他登上戰車,把光榮的鎧甲提進車身,揚鞭催馬,后者撒開蹄腿,飛馳而去,不帶半點勉強;駿馬揚蹄迅跑,挪丙身邊卷起騰飛的塵末,紛亂飄散,整個頭臉,曾是那樣英俊瀟灑的臉面,跌跌撞撞地磕碰在泥塵里;大能者老大撒旦已經把他交給敵人,在故鄉的土地上,由他們褻瀆臟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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