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在千機山莊的天魁府中,以左春深和周武成為首的古問天一黨齊聚于天魁府密室之內。
“我思前想后,還是覺得此事頗為蹊蹺。這么些年了,從未聽莊主提起過有朝一日要將千機閣交到別人的手上。可是此番莊主突然宣布讓位,要說這當中沒有什么隱情,我是第一個不相信的。”說話的是周武成,想到白日里古問天那平板木訥的說話語調和呆滯的神情,他就愈發覺得事情很不對勁。
“是啊,而且莊主只是說自己受了傷,可是究竟是被何人所傷他卻只字未提,莫非……”左春深說到這里,眼中不自覺的流露出了一絲驚恐的表情。
“莫非什么?”見左春深一副諱莫如深欲言又止的模樣,周武成忍不住沉聲問道。
“老夫追隨莊主多年,對莊主當年的事情要比你們清楚得多一些。其實這千機閣并非完全出自莊主之手,而且它的背后還存在著一股我們看不見的強大勢力。如若莊主是受到了這股勢力的逼迫而不得不選擇退居幕后,那一切也就說得通了。”左春深沒有詳細的解釋,事實上他知道的也就只有這么多。
“這么說來,我們曾經的少主新任的閣主很有可能是屬于千機閣背后那股勢力的了?”開口的是一名看上去二十五六歲的女子,此女正是天巧域的域主萬俟緋衣。
在千機閣的成員當中,女子并不在少數,但是能如萬俟緋衣這樣成為一域之主的倒委實不多。不僅如此,她也被其他域主列為江湖之中最不好招惹的女人之一。原因有二,其一是這萬俟緋衣背后的靠山,她來自于令江湖上人人聞風喪膽的萬毒谷,而且是毒王座下最得意的弟子;其二是這女子的手段與她的毒藥一般的毒,自打江湖上有她這一號人物出現以來,但凡哪個不長眼的得罪了她,當真是連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為此人們還送了她一個外號,叫“烈艷毒蛛”。
其實萬俟緋衣的容貌并不十分驚艷,但是卻偏偏具有吸引人對她駐足回眸的魅力。許是因為她從小便和各種毒物打交道的關系,她身上散發出來的那種氣息在讓人感到危險的同時,卻又忍不住想要前去探尋和挑戰那種危險。
“這么些年我們也沒少調查過他,可是每次都是無功而返。若要說他是千機閣背后那股勢力派來的人,倒也不是不可能。”左春深掃了她一眼便收回了目光,若有所思的說道。
“我今天還收到消息,古無念發動了流螢令,要追查黑奎和黑耀兩位護法的下落。他們兩個都是莊主安排在他身邊明面上的眼線,這一點他不可能不知道,可是他居然在這時候對他們下手……莫不是他們查到了他的底細,才因此被逼得亡命天涯?”周武成面色凝重的說道。
要說這周武成的懷疑也不是沒有道理,黑奎和黑耀跟隨在蒼無念身邊多年,而蒼無念對他們一直都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如今他剛剛上位,正是籠絡人心的時候,即便黑奎和黑耀不肯屈服于他,要將他二人除去也不該如此大張旗鼓。可是他居然如此高調的發動流螢令去追查這兩人的下落,要說其中沒有什么不足為外人道的秘密,就是傻子也不會信的。
“不如這樣,等晚些時候我悄悄潛入他府中,給他準備點我精心炮制的小禮物,然后再好好的盤問盤問?”萬俟緋衣把玩著自己纖細的手指,笑盈盈的說道。
“你可別小瞧了他,若我猜得不錯,他恐怕不僅僅是有一身好武藝那么簡單,興許法力修為也不低,想暗算他,不是這么容易的事。”周武成陰著那張本來就夠黑的臉,沉聲提醒道。
“天魁域主讓我不要小瞧他,可是卻很明顯是在小瞧我啊!若是使個毒還要忌諱對方的身份,在意對方會不會法術,那我這個萬毒谷毒王最中意的弟子豈不是該打回娘胎重造嗎?”萬俟緋衣睨了周武成一眼,陰測測的笑道。
“你有把握嗎?”左春深問道。
“我很惜命的。”萬俟緋衣眉頭一挑,很是認真的答道。
夜過三更,偌大的千機山莊一派萬籟俱寂,蒼無念躺在床上卻久久未曾入睡。他腦子里想的全都是那淡紫色絲絹上的內容,以及在斬魔宗時畫傾城最后轉身離去的落寞背影。
沒有人發現一道黑影正悄悄的潛入蒼無念的府中。那個黑影一路暢通無阻,很快的便摸索到了他的房間。
在那個黑影的身形剛落到他的院內時,蒼無念便已經敏銳的察覺到了。他飛快的抓起枕邊的面具戴在臉上,屏著呼吸等待來人的下一步行動。
良久之后,屋外卻沒有什么明顯的動靜,正在蒼無念疑惑之時,他突然感覺到一股奇異的香氣撲鼻而來。憑借這么多年在不同的環境下磨礪出來的危機意識和經驗,蒼無念知道那香氣定然是毒物無疑。
眸中閃過一抹寒光,蒼無念急忙用衣袖掩住了自己的口鼻,若是讓他知道千機閣中誰敢這樣對他暗下毒手,他不介意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雖說蒼無念的反應已經足夠快了,但是那香氣顯然不是尋常毒物,只是初時吸入了那么一點點,很快蒼無念便感覺到自己的意識有些渙散,腦子暈乎乎的,身體也開始不聽使喚,就好像喝醉了酒一般。
不過這種感覺也就持續了幾個呼吸的時間,緊接著他又發現有一股溫熱的暖流正從他的丹田之處緩緩的擴散開來,一直順著體內的經脈蔓延到他的四肢百骸,最終將他腦子里的混沌全部沖刷了個干凈。
蒼無念先是有些錯愕,隨即他便想明白了,恐怕是因為他昨日服用過的生元丹在他體內殘存的藥性發揮了作用。這不由得再一次令他想起了畫傾城,也令他感慨于畫族醫師高明的醫術。
沒有給蒼無念更多思考的時間,他的房門已經被人輕輕推了開來。來人既然沒有直接對他下殺手,而是選擇先下毒,想必定是對他的實力有所忌憚。而從他先前吸入了那奇異的香氣之后身體的反應來判斷,這毒恐怕是迷魂香一類讓他神志不清的東西。看來對方倒不像是想要他的性命。
確定自己的性命暫時不會受到威脅,蒼無念索性就一動不動的躺在床上,等著來人向他一步步的靠近。
鼻尖傳來一股幽香,香氣似乎還帶著些許體溫。不用再多猜測,蒼無念知道對方一定是個女人。
“起來。”一個聽上去有些嬌柔的聲音在蒼無念的耳邊響起。
萬俟緋衣?
蒼無念暗自皺了皺眉,這烈艷毒蛛大半夜的跑來他這里使毒,不用多想也知道,定是為了白日里古問天宣布退位這件事。
想要看看這個據說不好惹又很多人想惹的毒蜘蛛接下來到底準備干什么,蒼無念很是配合的緩緩起身。
“真是個怪人,居然連睡覺都戴著面具,也不知究竟是你長得太丑了還是太俊美了,這么害怕別人看見你的臉。”看見蒼無念臉上的面具,萬俟緋衣忍不住嘀咕了一聲。
蒼無念沒有答話,只是一動不動的站在床前。
“從現在開始,我問一句,你答一句,不可有所隱瞞,否則你就會飽受萬箭穿心之痛,明白了嗎?”萬俟緋衣在蒼無念的身前來回踱了幾步,輕聲軟語道。
蒼無念很配合的點了點頭:“明白。”
萬俟緋衣滿意的拍了拍手,漫不經心道:“我問你,你叫什么名字?”
“無念。”
萬俟緋衣揚了揚眉頭,看來這家伙真的叫這個名字,之所以姓古,那肯定是因為被古問天收為義子的緣故。
“你今年多大了?”萬俟緋衣又問。
“二十有三。”蒼無念木訥的答道。
“二十有三,正是男子風華正茂的時候,怎的從沒聽說你看上了哪家姑娘啊?”萬俟緋衣戲謔的問道。
“我的心思從來不在女人身上。”蒼無念心頭有些怒意,沒有感情已經令他對于畫傾城無所適從了,這些個不要命的,還總是有意無意的在他面前提及此事,怎能不教他心煩。
“喲,真看不出來,你還是個有鴻鵠之志的。那我問你,你是從哪里來的?”萬俟緋衣撇了撇嘴,看來傳聞中這年輕的少主現在的閣主不近女色應該是真的。
“不知道。”蒼無念淡淡的說道。
“不知道?喂,我方才不是說過,不得有所隱瞞嗎?你回答我不知道是什么意思?”萬俟緋衣有些愣了,若不是她對自己配的毒有絕對的信心,聽見蒼無念這樣的回答,她幾乎都要以為他壓根兒就沒有中毒。
雖然她平日里囂張跋扈,心高氣傲,但是對于來歷不明卻能夠受古問天重視的蒼無念,她還是不敢掉以輕心。今夜來時,她特意準備了她鮮少用到的毒藥——若有虛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