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沒有接話,他當然能理解風湮為什么這么說,但同樣的,一時的情動之后他也知道今時今日并不是男歡女愛的好時機。
于是,他就只是這樣靜靜的抱著她,直到平緩下內心的激蕩之后,才輕輕的在她耳邊開了口:“湮兒,嫁給我,做我的王后。”
男子的聲音低沉悅耳,他不是在求娶,而是在為彼此做出決定,如同他一貫的行事作風,堅定中帶著不容抗拒的力量。可就是如此霸道的口吻,卻猶如暖風一般拂動著風湮黯然的心緒,一下子便讓她心潮澎湃了起來。
嫁給他,做他的王后,這是淡漠如風湮也曾不可遏制的期盼過的事情。
可是……
推演出的天機和方才夢中的畫面都歷歷在目,他們……已經沒有時間了。
風湮的心緒的確是會因為這個男子而起伏不平,但是她的雙眼卻并沒有因此而被蒙蔽,她清楚的知道,與這個男子越是纏綿恩愛,對于她接下來所要做的事情就會產生越大的拖累,她越是不舍得對他狠心,這個男子的結局就會越靠近灰飛煙滅。
雖然她眼下對于如何推遲這一場天地浩劫到來的時間還沒有完整的計劃,但是遠離這個男子,是她務必要做到的第一步。只有盡可能的將自己的感情排除在外,她才有可能找到一個于三界于愛人都能夠兩全的方法。
一時間,風湮的心中五味雜陳,她不敢答應他,怕最后的事實讓他痛心失望;可是她也不能拒絕他,因為兩人相處至今一直極為和諧甜蜜,她知道憑借這個男子玲瓏剔透的心思,無端的拒絕只會引起他諸多的懷疑。
究竟該怎么做,才能暫時拉開彼此間的距離呢?風湮陷入了兩難的境地。
見女子沉默不語,男子頓時忐忑起來,他小心的問道:“湮兒,你不愿意?”
風湮心頭一緊,忙道:“怎么會,我……自然是愿意的。只是此次閉關失敗,身體一時間還有些虛弱,怕是還需要靜養好一陣子。”
男子聞言爽朗一笑:“哈哈哈……無妨,你我的親事可是三界大事,籌備起來也需得一段時日。這段時間你便好好休養,安安心心的準備做我的王后便可。”
“這……”風湮有些猶豫,可是抬眼瞧見男子那灼熱而又充滿的期盼的眼神,頓時心中一疼。
“好吧,一切就按你的想法辦。”風湮垂眸,輕輕的將頭靠在男子的肩上,不敢再對上他欣喜的眼神。
在確定了風湮的身體除了消耗過多便沒有太多意外之后,男子滿心歡喜的離開了洛河宮,風湮雖沒有問他為什么不直接通過傳送陣回修羅界,但是她猜也能猜到,這個男子定是為他們的婚事去做些他認為該做的準備了。
看著男子離去的背影,風湮的一顆心才漸漸的沉了下來,她不能夠確定這場浩劫到來的具體時間,所以一切的準備都需要越快完成越好。
想要找到代替蒼妄對抗魔界的辦法,她首先要做的就是在最短的時間內恢復自己所有的力量,雖說在她沉睡的這一個月內,她的法力也在自行恢復著,但是這點力量并不足以支撐她再一次啟用洛書去推演出她想要的東西。
她不是沒想過去找太上老君討要些仙丹妙藥,可是師出無名難免要掀起軒然大波,若是讓旁人知曉了洛河神女無端端的失了一身法力,竟是需要仙丹來調養,那恐怕魔族尚未破界而出,三界自己就先得產生動蕩了。
更何況她也不清楚就算是服用了太上老君的仙丹,自己的法力又能夠恢復幾成。
思來想去,她最終在心里鎖定了一個人選——大司命空離。
如果要說這天地間她最信任的人是誰,那除了蒼妄,便是空離無疑。她信任蒼妄,是因為蒼妄是她心頭所愛,她堅信感情是需要建立在對彼此絕對信任的基礎上才能得到最穩固的維系。
至于空離,沒有太多原因,僅僅就是因為他們從本質上而言是十分相似的那一類便已然足夠。雖然沒有太多的接觸,但是他們對彼此都有一種心照不宣的默契,那便是知己之誼。
看見風湮親自來到自己的文昌宮的那一刻,即便是以空離如此冷情的心性也不由得微微一怔,且不說這個女子來得著實突然,就單單憑借他一眼就發現這個女子周身的法力波動甚是微弱,這便足夠讓他意外。
四目相對,兩人尚未開口便先用眼神交流了一番,所幸風湮在來之前便已經算準了今日霜染衣不在文昌宮里,否則要是讓那個丫頭瞧見這一幕,少不了上躥下跳的對著風湮就是一番刨根問底。
空離到底是空離,僅僅只是通過風湮的眼神他就已經察覺到了女子這些日子以來的變化。從前那種心無一物的寧靜淡漠已經消失不見了,取而代之是一股淡淡的人間煙火氣息。
沒有開口詢問什么,空離便伸手一招,一個小小的錦盒便出現在了風湮的面前。
“這丹藥對你有好處,吃了吧。”空離只是語氣平靜的說了這么一句。
風湮既沒有為自己的情況作出解釋,也沒有推辭,就這么當著空離的面將錦盒打開,拿出了內里放置的一顆金燦燦的丹藥就送進了自己的口中。
見風湮服用了丹藥,空離才又開口道:“有什么需要本君幫忙的,但說無妨。”
風湮垂了垂眼,對著空離微微欠了欠身,輕聲道:“想勞煩空離君帶本宮去一趟鴻蒙遺境。”
聽見女子的要求,空離那張素來沒有什么表情的臉上難得的流露出一絲疑惑,“你如今根基都有所動搖,還能利用十二時鏡做些什么?”
風湮無奈的嘆了口氣,“就是因為根基已經有所動搖,所以才要勞煩空離君帶著本宮走一趟。”
“你的意思是,讓本君施法將你送回過去?”空離微微蹙了蹙眉。
風湮點了點頭,“正是。”
“可是……以你現在的情況,怕是回不到太過久遠的過去,若強行為之……恐有不測。”空離面色嚴肅的盯著女子說道。
風湮似是輕笑了一聲,答道:“無需太久遠的過去,不過是回到兩百多年前罷了,這一點應該不會太為難空離君。”
空離上下了打量了一番這個女子,最終還是沒有忍住問了一句:“你和修羅王之間,究竟出了什么問題?”
女子的本來還算得平靜的雙眸在聽見這個問題的時候微微閃了閃,隨后淡淡答道:“沒有任何問題。”
也不知空離到底是信了還是不愿刨根問底,他只是點了點頭,“如此便好。”
說罷,他也不再多言,以自己法力為引,帶著身形一閃便消失在這文昌宮中。
在空離的幫助下,風湮很快的就來到了鴻蒙遺境,然后借助對方的法力回到了兩百多年前的畫族。
之所以選擇回到兩百多年前,除了因為眼下的風湮自身法力不濟,為求穩妥只能往回走這么遠,另外一個原因就是,織霞特意為她而畫的護衛在這個時候已經悄然來到了畫族。
這畫中的男子既然本來就是她的護衛,那事到如今,自然就是輪到他履行自己護衛職責的時候了。
風湮如同上一次來到這個地方的時候一樣,隱匿了自己的身形,找到了那一對即將成為畫中男子父母的年輕夫婦。她來得不早不晚,剛巧就是那個婦人即將臨盆之時。
都說凡人女子生產的時候猶如在鬼門關前走一遭,如今讓風湮親眼所見,心中倒也有些感慨。望著那女子一頭冷汗的痛苦表情,她不禁想到了蒼妄,想到了那個男子時不時便會以曖昧的態度在她耳邊笑言要她也為他生個孩子。
只可惜,她怕是不會有這樣的機會了。
那婦人似乎痛苦的哀嚎了許久,可是看起來依舊沒有能將孩子順利產下的趨勢,風湮不由得暗暗蹙眉,莫非她的那個護衛為了修煉一個肉身便要這般害死一條人命?
就在她心有疑慮之時,一聲響亮的嬰兒的啼哭聲響徹整個房間,與此同時接生的穩婆也如釋重負,在看清了孩子的性別之后興奮的叫嚷起來:“恭喜夫人,是個男孩!”
風湮循聲望去,就見一個渾身血淋淋看起來皺巴巴的小小的家伙正被那穩婆掂在手里,雖然此時的他一點也看不出畫中那正氣凜然的模樣,但是風湮還是一眼就瞧出這個孩子就是織霞為她畫的護衛,而且還看出來他具有十分不凡的資質。
其實這也沒什么奇怪,終究這個畫中的男子并不是通過輪回道投胎成人的,他本來就是一種極其貼近器靈的存在,擁有著織霞賦予他的法力,后來兩萬年在洛河宮中接受風湮神力的溫養,注定了他必然不是一般妖鬽可比。
可是即便如此,眼見著他化作這么小小的一個孩童被一個母體十月懷胎最后生出來,風湮的心中還是難免有些震動,甚至……有些猶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