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眼前這棵樹呢?根本和火樹完全扯不上關系,若不是它的樹干是不可能被火焰燃燒成灰燼的,這基本就等同于是一棵再無任何東西可燒的枯木,只剩下一星半點的炭火在那里茍延殘喘。
“你們……難道沒有再去尋找別的火源嗎?”望著這風中殘燭般的無燼木,蒼無念有些于心不忍的問道。
“哎,怎么能不找呢?總不能斷了自己的活路吧。”炎公嘆息著,隨后擺了擺手,“得了,這些也不是你們需要操心的。你且先試試,看這火種是否能夠煅燒你的神木樹根。”
蒼無念扭頭看了一眼風湮,見女子無奈的對他點了點頭。想了想,蒼無念還是拿出了龍血神木的樹根,輕輕的一揮手,樹根便穩穩當當的落在無燼木其中一個閃爍著火光的枝節上。
一開始的時候,樹根和樹枝都沒有什么特別的反應,尤其是龍血神木的樹根,它就好像只是遇見了尋常的火焰一般,絲毫沒有變紅或者變黑的趨勢。
蒼無念和風湮見此情景心中都不由得暗暗嘆息,看來這從祝融之火當中取出的一星火種威力果然還是不夠強大。
然而又過了片刻,令人驚訝的一幕發生了:只見龍血神木的樹根與無燼木的枝干相接處的位置忽然冒出了一朵小火苗。
火苗紅艷艷的,在山風的吹拂下不斷的在閃爍跳躍著,那時隱時現的模樣像極了一個在與伙伴玩捉迷藏的頑皮孩童。
“著了,樹根竟然燒著了!”風湮驚喜道。
就在她話音剛剛落下的瞬間,像是為了繼續點燃他們的希望,那紅彤彤的火焰忽然又往上竄了竄,火苗立刻膨脹起來,足足比剛出現的時候大了一倍。
“這……難不成你們這神木的樹根還能助長這火種的火勢?”炎公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議的喃喃出聲。
緊接著,就見那火光越來越亮,火焰也變得越來越高,原本奄奄一息的星星之火就好像遇到了什么極易點燃的物事,一下子就精神抖擻了起來,很快將正個神木樹根都包裹在了熊熊的火焰之中。
在三人的目光注視下,樹根的表面開始漸漸產生了變化,先是微微散發出透亮的紅光,然后再緩緩的變成了黑色。
蒼無念的一顆心就好像那撲騰的火苗,忽強忽弱的胡亂跳動著,他下意識的摟緊了風湮的腰,有些激動的說道:“這火焰的威力真的可以煅燒神木的樹根,看樣子要不了多久,我們的墨便有著落了。”
風湮側目瞧了一眼男子在火光的映照下顯得熠熠生輝的側臉,心中喜悅的同時卻又涌上了一股莫名的滋味。
長耳一直蜷縮在女子的肘窩里,到了這個時候也是忍不住探出小腦袋來,一雙圓溜溜的眼睛滿是訝異的盯著眼前這一幕,若不是他之前便已經領教過這無燼木上的火種的威力,此刻他可能真會忍不住蹦到樹枝上想要與那火焰嬉戲玩耍。
就在大家都以為這樹根會將這火焰越燃越旺,最終在一片火光之中化作一塊黑乎乎的木炭的時候,令人震驚的一幕出現了。
這是一種看起來有幾分詭異的情景,就見無燼木上所有散發出如炭火般微弱火光的枝干忽然都升騰起了一絲絲的小火苗,就好像那本來聚集在枝干正中心的火焰忽然外放,全都聚集到了枝干的表面。
乍一眼看過去這似乎該是件好事,至少此時的無燼木已然展露出一棵燃燒著烈焰的火樹該有的模樣,就仿佛樹上的火焰就是樹的葉子,火焰燃燒得越旺盛,樹的生機便顯得越濃郁。
可是事實卻恰恰相反,那忽然竄到枝干表面的火焰非但沒有給人生機旺盛的感覺,反倒像是這棵神木的回光返照,拼盡了最后一點力量全然的釋放出自己枝干內的火焰,只為綻放出自己最后的繁華。
“這是怎么回事?”蒼無念向炎公投去了詫異的目光。
可是炎公這時候哪里還聽得見旁人在問他什么,他在看見無燼木枝干上的火焰外放的時候腦子里的思緒就像煙火一樣炸開了,身為此處火光獸一族年紀最長的老者,他當然知道這個現象意味著什么。
他們賴以生存的火源,已經到了行將就木的時候了,這火焰在綻放之后便會徹底的熄滅。
就在他痛心疾首的等待著火源如煙花般盛開然后消失的時候,令他錯愕不已的情況發生了:就見那一簇簇的小火苗就像長了腳似的,飛速的朝著龍血神木的樹根所在的位置游移過去。
若是將此時的無燼木看作一個習武之人,將那一簇簇火苗看作是他體內的真氣,那么此刻火苗移動的樣子就仿佛是這個習武之人練功練得走火入魔,體內真氣逆轉,疾速朝著某一個穴位涌了過去——而神木樹根所在的位置,便是真氣涌入的穴位。
若這無燼木真的是個習武之人,真氣不聽使喚的這般逆轉,那要不了多久便要爆體而亡了。
然而無燼木終究不是人,火焰再怎么聚集也不可能將它燃燒殆盡,所以眼前的這一幕很快的就發展為無燼木之中所有的火焰都迅速的聚集到了神木樹根的身上,好像不將這個外來的入侵者燒成灰燼就誓不罷休。
當無燼木上的最后一朵火苗也融入到燃燒神木樹根的火焰大軍之中時,炎公才不可置信的喃喃道:“火焰……竟然自己轉移了?”
“轉移?”蒼無念和風湮同時發出一聲驚疑。
炎公就好像沒聽見他們的話似的,一邊輕輕的搖著頭一邊訥訥道:“不可能啊,這火焰明明都要熄滅了,怎么還有余力轉移呢?”
“它們……它們好像是打算同歸于盡吧。”小長耳忽然怯怯的開口說道。
這本該是一句無忌的童言,一個小孩子異想天開的說法罷了,可偏偏就是這么一句聽起來有些莫名其妙的話,卻是一語驚醒夢中人。
就見蒼無念、風湮還有炎公的面色立刻就變了,炎公色變是因為他霍然明白了無燼木上的火焰外放并不是因為它在今夜就該熄滅,若不是有那不知來路的樹根的介入,或許這火源還能再持續燃燒個百八十年。
而蒼無念和風湮則是駭然于長耳那一句“同歸于盡”。平心而論,祝融之火的這一星火種是否會就此熄滅并不是他們真正所要關心的,他們關心的是龍血神木的樹根能不能被完完全全的煅燒成炭。
其實按照一開始那火焰包裹燃燒樹根的速度,再要不了一個時辰應該就大功告成了。
結果那火種不知突然出了什么問題,竟然將余下的威力盡數爆發出來沖著神木樹根就撲了上去,這是連灰都不打算給他們留下啊!
短暫的錯愕過后,就聽蒼無念低吼一聲“糟糕”,然后他也顧不得那烈焰會不會將他自己給灼傷,沖著火焰中心的神木樹根就探出手去,他可不能眼睜睜的看著神木的樹根在那火焰之中被燒成灰燼。
“阿念,不要!”風湮立刻回過神來,急忙出言阻止,可是蒼無念的手在這個時候已經幾乎要觸碰到環繞樹根的那一團火焰了。
也許這一夜注定就是充滿著波折和意料之外的事情,就在風湮的腦子猛然空白,心都提到嗓子眼來的時候,又一幕詭異的情景發生了。
只見那緊緊包圍著神木樹根的火焰在即將灼燒到蒼無念的指尖之時,忽然發出“轟”的一聲輕響,然后瞬間化作細碎的火花竄上了高空。
一切都發生得很突然,連一點過度的時間都沒有,前一刻還熊熊燃燒做著拼死掙扎的烈焰忽然就變成了點點的火花飛騰到半空,然后化作了虛無。
而蒼無念的手終究還是沒有碰到龍血神木的樹根,因為當火焰盡數散去的同時,被置放在無燼木樹枝上的神木樹根就像失去了承托之力一般,從樹枝上掉落了下來。
落在地上的樹根表面黑漆漆的一片,還冒著一縷淡淡的白煙,這副模樣倒是十分符合一截樹根被火焰燃燒之后該有的樣子。
蒼無念感覺自己的心好像也隨著樹根落地的那一幕一下子沉到了谷底,他有些艱難的低下頭來看了看地上那冒著白煙的黑漆漆的樹根,然后僵硬的俯下身子,微微顫抖的伸手將它撿了起來。
樹根之上尚且還有余溫,但是卻遠不如想象那么灼熱難耐。
蒼無念深吸了口氣,輕輕用手指在樹根的表面摩挲著,他承認這一刻他很緊張,他害怕自己這么一摩挲,樹根就在他的手里化作了細碎的黑灰,來不及做點什么就會被風給吹散。
然而,不幸中的萬幸是,他的手指在樹根上輕輕搓了搓,的確是搓下了黑灰不假,但是數量卻十分的稀少。
蒼無念心中一震,急忙又在樹根別的位置上搓了搓,很快的,他的手掌上就沾滿了黑灰,但是樹根卻是從黑乎乎一片之中顯露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