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馨妍能到這個酒店來籌劃行動,當然是經過精心準備的。
路近和霍紹恒這一次也沒有故意屏蔽電磁信號,所以在這個酒店頂層旋轉餐廳發生的一切事情,那個幕后黑手肯定是看得見的。
隨著網絡通訊技術和硬件設備的突破,流量已經不值錢了,現場直播的成本可以忽略不計。
所以霍紹恒說這話的時候,確實有人在一間簡潔舒適的茶室里端坐,目不轉睛看易馨妍身上的隱藏設備傳來的直播畫面。
她一點都沒有動怒,反而和霍紹恒一樣,用手比劃著槍的形狀,對著電腦屏幕上易馨妍的咽喉處,嘴里發出“砰”的聲響,好像也對易馨妍開了一槍。
“霍少,多謝幫我解決這個麻煩。”她嫣然巧笑,成熟的婦人面容上,顯出一絲少有的少女天真。
一把年紀的人,能笑出這種感覺,不是演技高超,就是心理素質無比強大。
事實上,她修心養性這么多年,什么大風大浪沒見過?
霍紹恒這種話能危險到她?
真是笑話。
顧念之猜測的那些是有道理的,可惜有的地方大錯而特錯了。
所以她不擔心對方能夠看出她的真實身份。
霍紹恒最后說的話,她知道他是在詐她,激她發怒,就像他們做的事,一步步激怒易馨妍一樣。
而她,一點都不生氣,反而看著自己小矮幾前紅木算籌擺出來的卦象,笑意更深。
霍紹恒和顧念之大概不知道,她本來就是送易馨妍去死的。
這個女人成事不足,敗事有余,她是高看她了。
不過她能及時止損,還不算晚。
總之凱文死了,左清弘死了,現在易馨妍也死了,有機會泄露她秘密的人,這個世界上已經沒有了。
凱文的死,對她來說是完全的意外,而左清弘的死,她已經有了心理準備。
現在易馨妍的死,對她來說,卻是她有意為之,主導設局了。
她臉上帶著恬淡的笑意,伸出纖長的手指,擺弄了一下面前的算籌,要再起一卦。
但不知道是腦子里想的東西太多,還是她對自己的《易經》之術沒有那么自信了,手一抖,一根紅木算籌掉到地上。
她彎腰去撿拾的時候,后背不小心碰到小矮幾,居然把桌面上那些算籌也都擠掉了。
看著這些紛紛揚揚落在柚木地面上的紅木算籌,她默然半晌,還是拿出布袋,把這些算籌又放回去了。
她笑著嘆氣,心想,如果看一看黃歷,今天寫著“不宜占卜”四個大字……
在茶室里坐了好一會兒,直到一杯冒著熱氣的碧螺香都放涼了之后,才從茶室里出來。
“夫人,您還好嗎?”那中年仆婦擔憂地站在茶室門旁看著那臉色有些黯淡的女人,“要不要去做個皮膚護理?”
“不用了。”這女人摸了摸自己的臉,“這幾天一直在運算觀察,太費腦子了。老了啊……”
她轉身,極修身的白底青花瓷圖案的真絲旗袍隨著她的身姿搖曳,動人心魄。
“我要回去泡泡溫泉,你去準備一下,晚上的飛機。”
“是,夫人。您最近沒休息好,回去好好養一養就沒事了。”中年仆婦恭恭敬敬回答道。
那女人走了兩步,不知道想起來什么,側身看著窗外的夜景,幽幽地說:“……可是宋錦寧跟我差不多年紀,她為什么一點都不顯老?”
中年仆婦:“……”
她覷著眼睛打量著這女人的神情動作,小心翼翼地勸道:“夫人,您想多了。在我眼里,宋錦寧就是個妖里妖氣的老妖怪,怎么能跟您天生麗質相提并論?”
“是嗎?在你眼里,我總是好的。”那女人笑著拍拍自己的仆婦,往臥室走去了。
此時位于帝都五環的君豪大酒店門前,已經停了好幾輛閃著警燈的警車,還有消防車和救護車也到位了。
不同的是,這一次救護車的數量比較多,密密麻麻幾乎停滿了停車場。
顧念之被霍紹恒護在懷里,看著醫護人員將她那些暈過去的同學一個個抬進電梯,擔心地問:“他們應該沒問題吧?”
“沒問題。我們已經換成副作用很小的麻藥了。”霍紹恒低聲安撫她,將她的頭摁在懷里,“別看了。”
“易馨妍的那些幫手呢?他們沒死,是吧?”
顧念之不是對那些要害她的人裝圣母,而是她不想霍紹恒手上沾上不該沾的血。
畢竟這一次霍紹恒派了士兵保護她,如果一梭子把那些混混都打死了,以霍紹恒的位置來說,麻煩還是不小的。
霍紹恒笑了一下,躬身俯在顧念之耳邊低語:“……擔心我?”
顧念之扯了扯唇角,輕輕捶了他一下,“說正經的呢。”
“嗯,沒事,他們中的也是麻醉藥。”霍紹恒揉了揉她的頭,“這些人是易馨妍的污點證人。”
他開槍打死了易馨妍,因為是在國內,也是要走法律程序的。
不過以他身份的敏感程度,這一次會是內部調查,不會公開審理。
顧念之沒有抱怨霍紹恒不該打死易馨妍。
其實在看見易馨妍身上纏滿炸藥包的時候,她就覺得這樣的神經病,應該早死早超生。
都已經把自己當“人肉炸彈”了,還需要體恤她“成長經歷中的不容易”嗎?
不,她不想知道她有過多少痛苦的心理斗爭和掙扎。
也不想知道她有多么悲慘的童年和苦逼的人生經歷。
總之因為自己過得不好,就要別人去死,這種邏輯也可以叫“反社會人格”。
搞出大規模死傷案子的嫌疑人,都是這種心理狀態。
很快,易馨妍的尸體也被裝在黑色運尸袋里送走了,霍紹恒擁著顧念之下樓。
來到霍紹恒的防彈專車前,路近從里面拉開車門,著急地看著顧念之,說:“念之,你沒事吧?”
雖然知道她已經沒事了,但是在老父親心里,自己姑娘掉一根頭發都能被放大到心碎神傷。
顧念之笑著搖搖頭,上車坐到路近身邊。
霍紹恒也隨后跟上,坐在她旁邊。
三個人坐在專車的后座上,并不擁擠,可他們還是挨得顧念之挺近的。
路近迫不及待拿出自己的分析計算結果給顧念之獻寶:“念之,你看,我算出來了,那個夫人這一次是有意送易馨妍去死!”
霍紹恒笑了一下,低聲說:“……我不算也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