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紛紛搖頭。
時月私塾里為防男孩子之間爭強好勝,打架斗勇,向來管制得極嚴,別說匕首了,就是下人們都不允許帶進書堂內,平時無事都只能在外院等候。
“不然你試試松開它!”徐永寧對張眉壽道。
沒了武器加持,他實則也沒其它主意。
“不行,它會咬人!”著急救人的徐婉兮自己這才想起來自己被蛇咬了,腳腕的傷口還隱隱作痛著,她是不敢讓張眉壽再經歷同樣的恐懼。
她說著,就怪徐永寧關鍵時刻幫不上忙,又急又氣地道:“二哥,你別光動嘴皮子啊!”
這話成功地戳到了徐永寧的自尊心。
“……”徐永寧皺著眉,一雙手伸出到一半,看到那青色發亮的蛇身,又覺得不敢下手。
可下一瞬,待瞧見張眉壽那雙發紫漲紅的雙手,忽地就下定了決心,視死如歸般地抓上了蛇身!
冰涼滑膩的觸感讓養尊處優的徐二公子險些將早飯都當場吐出來。
可他仍下了力氣去扯蛇身,試圖以此將蛇扯下來,再不濟讓張眉壽充血的雙手稍微松快一些也是好的。
“快打它七寸!”張眉壽說道。
徐永寧:“七寸?七寸在哪兒?”
所謂蛇之七寸,那都是從俗話里聽說來的,真正誰也沒打過啊!
張眉壽徹底無言了,徐婉兮則尋了把戒尺過來,閉著眼睛死命地抽打著蛇身的每一處!
雖她也不知七寸在何處,可這么打總能打中的吧!?
總之往死里打就是了!
一旁的小公子以及窗外的一干小娘子們見此均是瞪大了眼睛。
堂堂定國公府的嫡出小姐,怎能殘暴至此啊?
這是一個閨閣小姐能做出來的舉動嗎?
可偏偏她身邊的張眉壽還嫌不夠狠似地,一個勁兒地道:“婉兮,再用力,往下打,快打死它!”
女孩子咬牙切齒的聲音讓幫著拉扯蛇身的徐永寧都為之一震。
抬起眼睛看,只見女孩子不知是不是疼得狠了,一張粉團團的臉上眼睛都開始發紅了,眼眶內籠罩著一層亮晶晶的淚意,卻偏只透著一股兒難言的狠勁兒,絲毫畏懼都不見。
“它動了,就打那兒!打準些!”女孩子一副決策者的口吻又開始使喚他妹妹。
他那個向來沒服過誰的妹妹點頭如搗蒜,咬緊了牙關,牟足了勁兒朝著蛇的下半身狠狠地抽去!
那一刻,徐永寧簡直覺得妹妹猙獰的表情是被什么惡鬼給附身了!
然而下一瞬,他就覺得手中一松,那蛇仿佛沒了力氣一般從女孩子手腕上忽然脫落了。
徐婉兮一愣之后,高興地跳了起來:“死了死了!哈哈哈!”
即便真的死了,可親手殺死一條蛇到底有什么值得高興的啊妹妹?你難道不會做噩夢的嗎!
徐永寧松了口氣之余,費解地瞥了興奮不已的徐婉兮一眼。
張眉壽卻仍在攥著蛇頭。
她的雙手幾近麻木,透著異樣的冰涼,根本是靠著本能維持著攥緊的姿勢。
此時危機解除,她當真是沒有半分力氣了。
可她又擔心這蛇不曾死透,或只是暫時昏死了過去而已,但眼下她當真不想再多看這惡心的東西哪怕一眼,于是甩手便朝著窗外重重地摔了出去!
而后,就滿身是汗地倒在了椅中,無力地喘起了氣。
“為何要丟出去啊,我要拿它回去做蛇羹!”徐婉兮跟她抗議道。
張眉壽匪夷所思地看了她一眼,而后露出了老母親般欣慰的笑容。
雖然她本事不大,仍讓婉兮被咬了一口,可這蛇是無毒的,且莫名其妙地讓婉兮不再怕蛇了,也算是功德一件。
只是那條被她丟出去、打算留給先生們收拾的蛇,此時卻已經被人斬斷成了兩截。
一群小娘子們驚得紛紛往四周退散開,驚恐不定地看著那手中提著劍的年輕男子。
清羽:“……”
他做錯什么了嗎?
為什么這群小姑娘都拿那種“天吶他真的好殘忍好可怕啊”的眼神看著他?
他跟著殿下經過此處,忽然察覺到有暗器朝著殿下飛過來,他當機立斷就拔劍揮去……可誰知飛來的竟是一條蛇?
走在最前頭的王守仁也有著一瞬的驚恐。
但讓他驚恐的并非是那條蛇,也不是清羽揮劍斬蛇的動作,而是……他方才清楚地看到了那條蛇是被誰甩出來的!
蓁!蓁!
她竟然隨手就甩了一條蛇出來!
王守仁已經快步走進了書堂之內。
“蓁蓁,你沒事吧?”他有些緊張地問。
仍坐在椅中還沒緩過神的張眉壽對他搖了搖頭,有些驚訝地問:“伯安哥,你怎么在這兒?”
王守仁自幼不合群,不愛被規矩束縛,又因開口說話晚,所以并不在私塾內讀書。
但人家不開口則以,一開口就會吟詩作對,六歲便可作文章,如今八歲已通讀四書五經,而勤勤懇懇地在私塾里呆了幾年也只學會了三字經,字還寫得奇丑的爾等凡人除了干氣之外,又能有什么辦法?
這就是徐永寧看王守仁不怎么順眼的理由之一。
他聽說皇上有意點他做太子伴讀的,誰知半路被王守仁這廝半路截了胡……嘁,神童了不起啊!
不一樣都是兩只眼睛一個鼻子嗎?
“我陪公子來找人。”王守仁小聲地對張眉壽說道,下意識地看了窗外一眼。
公子?
張眉壽也朝著窗外看去。
可除了一群驚魂未定的小姑娘之外,她什么都沒瞧見。
王守仁見狀,連忙道:“你沒事就好,咱們回頭再說……我先走了啊。”
張眉壽有些怔怔地點頭,這會兒才反應過來他口中的“公子”是何人。
能讓王守仁這般小意謹慎地跟著,除了他還能有誰?
可他為何會來時月書屋呢?
對了,方才聽伯安哥說是來找人,不知是找誰?
張眉壽無解之時,祝又樘已經帶著清羽離開了此處。
越來越多的人聞訊朝著書堂涌來,漸漸變得嘈雜的人群中,蔣令儀卻仍站在原處,盯著那一抹漸漸消失在杏子樹后的背影出神。
她晶亮的眼睛里盛滿了好奇和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