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蓁蓁,你說什么?!”張巒第一個發問。
他認定女兒不會撒謊,可這事實過于震驚,他不由懷疑是不是自己聽錯了。
而不止是他,在場所有不知情的人幾乎都是不可置信——本是二房的私事,怎么忽然大房也被扯進來了?
況且,柳氏如今作為張家主母,怎會跟二房的一個姨娘扯在一起去算計二房夫妻!
“我說大伯娘曾與苗姨娘在花園子荷塘邊偷偷見面,意圖挑撥我父親母親的關系。”張眉壽面色憤懣地說道。
“蓁蓁,話可不能亂說。”柳氏強作鎮定的面孔上是忍怒不發的神色,仿佛受到了極不公平的質疑。
“三丫頭,你冒冒失失地說這種話,可有證據嗎?”張老太太審視著滿臉稚嫩的孫女。
站在張老太太身旁的張眉嫻緊張無比地看著張眉壽。
她當初決定要將自己所見說給張眉壽聽,是想讓他們二房多一份提防,可張眉壽也答應過她不會出賣她的呀!
而若三妹真的將她說出來了,那她待會兒要不要承認?要不要站出來揭穿柳氏呢?
想到自己那極有可能會被落定下來的糟心的親事,張眉嫻猶豫了——柳氏作為她的主母,完全決定著她的命運。即便是祖母出面,柳氏也有得是理由和手段給她小鞋穿。
哪怕她內心不愿接受,可這卻是事實。
張眉嫻內心無法抉擇間,張眉壽已經回答了張老太太的問話。
“是孫女親眼看見,也是親耳聽到的。”張眉壽答得底氣十足。
張眉嫻悄悄松了一口氣。
“蓁蓁,你說得可是真的!”宋氏眼神翻涌著。
張眉壽不做猶豫地點頭。
她原本還懷疑張眉嫻話中的真實性,可經今日一事,幾乎已經可以確定了。
但她始終不明白,為何苗姨娘寧愿自己獨自扛下所有的過錯,都不曾提及柳氏半句?
甚至,苗姨娘的錯,認得實在太干脆了。
干脆到根本不像是一個居心不良之人——事已至此,若她當真有著離間父母的心思,大可一口咬定就是與父親暗下借荷包傳情便是了,又何須在承認自己過錯的同時,又將父親清清白白地摘出去呢?
倒像是生怕母親誤會、生怕母親解不開心結似得!
所以,張眉壽不得不懷疑苗姨娘根本就是替別人背黑鍋的。
柳氏干笑著說道:“蓁蓁,大伯娘知道你因你二姐與鄧家公子一事,多少都會對我們心存不滿。可一碼歸一碼,你怎能因此而不惜撒謊也要將臟水往我身上潑呢?”
宋氏立即還擊道:“既然提到這里,那有沒有可能是大嫂因為鄧家之事而蓄意設計我們二房呢!”
女兒的話,她乍聽之下覺得難以置信,可結合近來之事去想,竟覺得不無可能——尤其是丈夫歷事在即,難保居心叵測的大房不是刻意在這個時候使壞……!
張巒顯然也已經想到了這一點。
他眼前閃過近來發生的種種、兩房之間的矛盾和大哥大嫂漸漸暴露出來的自私自利和枉顧手足之情的本性。
以及他在看向大嫂柳氏之時,忽然浮現在腦海中的一些舊的不能再舊的陳年往事……
若蓁蓁所言屬實的話,那連自家人都要去嫉恨設計的大房……當真是愚蠢自私到無可救藥了!
柳氏被宋氏的話激得眉頭一跳,生氣地道:“二弟妹,怎么連孩子使性子的話你都要相信!你怕不是氣昏了頭了吧?”
竟是半點看不出心虛的模樣來。
柳氏冷笑著道:“正因蓁蓁是個孩子,我才信她不會刻意撒謊。”
“那可未必吧。”柳氏語含諷刺地說道:“當初妍兒的事情,不就是蓁蓁的設計嗎?”
她越發覺得這個侄女透著一股古怪的早慧了。
“夠了!”張老太太拿拐杖重重地敲了敲地面。
“單憑三丫頭一人之言,確實不足此事與老大媳婦有關!沒有證據的事情,且不要再爭下去了!平白讓人看笑話!”
且不論真假,正所謂家丑不可外揚,宋家的人都在一旁聽著呢!
柳氏抿緊了唇。
宋氏張口欲言,卻被宋錦娘拿眼神制住了。
“苗姨娘,你為什么不肯說實話?”張眉壽疑惑而著急地問,“你說你收買芳蘭,可你既無嫁妝,也無積蓄,要拿什么收買她一個海棠居里的大丫鬟!你分明是在撒謊!”
而若拿其它東西來收買芳蘭,那更不是區區一個姨娘能許諾得了的!
苗姨娘聞言將頭低的愈低,手指攥緊了衣袖。
“三丫頭,夠了!”張老太太沉聲呵斥道。
方才還覺得她問起話來循序漸進,令人另眼相看,小小年紀倒是心思靈敏,聰明有用的,可誰知竟是個沒眼色的固執頭——孩子還是孩子,那嬌蠻到不管不顧的性子真讓人頭疼!
張眉壽與她對視間,攥緊了手里的拳頭。
她知道,她已經觸碰到祖母的底線了。
于祖母而言,此事發展到這里,只需發落一個苗姨娘和一個芳蘭,便可以達到‘息事寧人’的效果了,而說破了天,也只是二房之間的私事而已——可一旦牽扯到大伯娘,那便是兩房之間的丑聞了!
她知道,祖母并非是想維護大伯娘,而是想維護張家的顏面和大房與二房之間本就岌岌可危的關系。
而她執意要追問此事的全部真相,等同是站在了對立的位置與祖母作對!
可她偏要揭開大房的這塊遮羞布!
“姨娘若只是想在張家尋求庇護,那我與父親母親皆可承諾于你——只要你肯說出事實真相,我們絕不為難于你!”張眉壽凝聲說道:“如何抉擇,你可要仔細想清楚了!”
除了尋求庇護之外,她暫時還想不出前世一直內心無爭的苗姨娘還能有什么別的理由去替柳氏遮掩。
在眾人各異的目光下,張眉壽又對芳蘭說道:“芳蘭,你應當知道,你若不肯如實供出背后之人,今日這條命怕是難保。人若是死了,當真是什么都沒有了!”
一直處于惶恐之中的芳蘭聞言抬起頭看向張眉壽,因恐懼到了極點而難以說出完整的話來:“三、三小姐,奴婢……奴婢若是……若是肯……”
張老太太面色發沉地道:“來人,將這背主的東西拖出去杖責一百!好讓那些個心思不正的都瞧瞧她的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