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彥聽得精神一振。
對……他怎么沒想到這上頭去?
“可咱們眼下跟二房鬧得這么僵,他們未免肯答應幫妍兒。”他皺著眉說道。
“自然是不能由咱們出面。”一旦有了共同的利益,夫妻二人很快“冰釋前嫌”,柳氏攛掇著張彥去找張老太太。
“讓老太太去找二房他們說,妍兒若也去了仁和公主的花會,這對咱們張家來說也是長臉的好事,老太太沒理由會不答應。”
她的女兒若是能去仁和公主的花會上走一遭,那可就不一樣了。
張彥贊同地點頭。
他片刻沒耽誤,立即去了松鶴堂。
最近他回回來松鶴堂,回回被罵,此番竟然也難逃此劫。
他本以為母親會一口應承下來他的提議,可誰知老太太二話不說就直接拒絕了,還倒過來斥責他:“妍兒如今什么名聲你們心里頭沒個數兒嗎?跟過去干什么?讓人議論、給三丫頭丟臉嗎?!”
張彥面紅耳赤,一時說不出話來。
呆在內間抄經的張眉嫻剛出來,就看到了這一幕。
“此番三丫頭有幸去仁和公主的花會,你只盼著她日后若是出息了,得了一門好親事,多少讓二丫頭沾些光就已是你們天大的幸運了!”張老太太看著他又道:“至于旁的,不該是你們的,還是少惦記為妙。”
仁和公主的花會若能去上一回是很光彩,可關鍵你也得照照鏡子,瞧瞧自己一身的污點,適不適宜去不是?
“母親這話說得未免有些太過了吧?”張彥低著頭,語氣忍耐:“妍兒名聲是不好,可眼下不正是一個好機會嗎?姐妹間相互提攜幫助,不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嗎?”
情理之中?
張眉嫻翻了個白眼。
這時候若二房還肯幫二妹,那哪里是情理之中,那分明是以怨報德!
虧父親還這么理直氣壯,仿佛人人都該順著他這歪道理往下走似得。
“眼下你倒知道一家人要相互提攜了?往前你們算計二房的時候怎沒想到?”張老太太恨鐵不成鋼地道:“我幾次三番讓你去給你二弟賠不是,你又是怎么做的?今日是你二弟的餞行宴,你亦還在使性子不露面,你以為你給他扮了丟人,可丟人的根本是你自個兒!”
如今用得著二房了,他倒是一大堆道理冒出來了。
合著這些道理只有在對他有利的情況下才能算作是道理是吧?
“母親對我們大房不滿,不肯從中幫忙就且罷了,又何必借此再來教訓兒子。”
張老太太簡直被氣樂了。
他還一副看破世態炎涼的樣子是怎么回事!
“老大,你若當真覺得是情理之中,那你自去找你二弟伸手去要便是了,還來找我這個無用的老婆子作甚?”
說白了,自己也覺得沒臉吧!
張老太太一句話堵得張彥面色通紅。
“老大,你如今怎如此糊涂!”張老太太皺著眉,語氣卻諄諄:“且不說你與二房之事,單說妍兒,即便真的跟去了,頂著與鄧譽的糾葛,不僅有損張家顏面,甚至有損定國公府的顏面!這般做人,未免太不識趣——而三丫頭好不容易跟定國公府結下的善緣,只怕因此也要被毀了!”
“再者,妍兒這般名聲,若到時傳到公主耳朵里,再觸了公主的霉頭,才更是不妙。”
張彥聽得在心底連連冷笑。
一口一個妍兒名聲不好,可妍兒的名聲為何不好?還不是毀在了他們二房的手里!
他心里這么想,嘴上卻道:“是,都是兒子的錯,兒子不該癡心妄想。”
“你要當真知道自己錯在哪里了才好。”
“兒子當然知道,兒子錯在處處不如二弟,自幼難討母親歡心。”
張老太太氣得頭腦發昏。
她沒聽錯吧?
這話竟出自一個三四十歲的大男人之口?
怎么不干脆將褲子脫了,換上開襠褲再來說!
“你日后有什么事不必來找我了,母親實在幫不上你。”張老太太忍無可忍地擺擺手。
她已是將道理嚼碎了給他聽,他也能越扯越偏,就問你氣不氣?
氣是不能氣的,她還要長命百歲,所以——
“你日后有事只管去找你父親,你們男人間的事情,我婦道人家摻和不了。”
她算是看明白了,大兒子遲早也是發瘋的命。
為什么?
因為這平凡的世間根本容不下這么愚蠢自私的腦子!老天爺遲早要看不下去的!
就如他那自私的父親一般,終日想著自己求長生,丟下一家子不管,將所有的難題都拋給她一個柔弱女子來面對承擔!
張彥臉色尤為難看地離開了松鶴堂。
張眉嫻替張老太太輕輕拍背順氣,輕聲勸道:“祖母別氣。”
“我氣什么?你父親幼時是跟在你祖父身后的,他不成器,是你祖父教得不好,也怪不著我。”
張眉嫻無奈望天。
攤上這樣一個父親,那她是不是該去找祖父尋仇呢?
“倒是委屈你了。”張老太太有些愧疚地看著大孫女。
她想到了大孫女的親事。
她如今老了,身邊沒有一個正常的男人支撐,娘家也一直庸庸碌碌,許多地方根本使不上勁兒了。就如大兒子如今屢屢明目張膽地忤逆她一般——這要換到十年前,借他十個狗膽他怕也不敢!
哎,狗子長大了,眼里沒娘了。
若再這樣下去,再有十年的光景,她只怕就要仰仗柳氏的鼻息過活了。
這回她奪了柳氏的管家權,底下的大管家已經背地里在提意見了,說什么二太太能力不足……只是都被她壓了下去而已。
老太太感慨之余,忽然想到了什么,向張眉嫻道:“你近來與你三妹不是走得近些嗎?不如,你去試著探一探她的口風,萬一她愿意幫你一把,說不定對你的親事能添些助益。”
她如今也不大愿意再去勉強二房做什么事,更何況是為了大房,她若親自出面,只會將這潭水越攪越混。
所以,她想讓孩子自己去試試。
“祖母……徐二小姐要帶的人是三妹,又不是我。再者,我比徐二小姐大了五六歲呢,我跟著后頭未免不好看……”張眉嫻不贊同地說道。
可手指卻不自覺地絞緊了帕子。
“而且,正如您方才所說,這是三妹跟定國公府的善緣,若上趕著提要求,未免顯得咱們太勢力了。退一萬步說,三妹即便真的想帶,只怕也會帶年紀相仿的四妹吧……”
張眉嫻像是在勸退祖母,又像是在平息自己內心不該有的念頭。
可即便如此,離了松鶴堂之后,張眉嫻卻不知不覺間就走到了張眉壽的院子前。
“姑娘,您不進去嗎?”她身邊的丫鬟問道。
張眉嫻似乎這才回過神來,搖搖頭道:“不進去了。”
她的眼睛卻不受控制地朝著大門洞開的庭院中看去。
這一看,卻是微微愣住了。
院子里,張眉壽竟正在受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