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眉壽聞言問道:“如今人可是在花廳?”
阿豆笑著道:“未去花廳,說是要來找姑娘呢。”
想著,應當快到愉院了。
張眉壽便立刻吩咐丫鬟去沏茶備點心。
此時,張秋池沒忍住輕聲問了一句:“二妹何時與劉家三姑娘這般熟識了?”
在他的印象中,二妹似乎并未同這位劉家三姑娘有過什么交集。
張眉壽笑著說道:“昨日我隨母親去劉家,才認識了劉家姐姐,她待我十分親切熱情,我便也邀了她來家中作客。”
張秋池了然笑了笑。
“原來如此。”
旋即又道:“二妹既是要待客,那我便先回去了。”
劉家三姑娘同他年歲相當,最是需要避嫌的。
張眉壽點頭。
“那待大哥得了空,再來幫我試這新墨。”
張秋池笑著應下,便不作耽擱地離去了。
然而,巧得是,他這廂帶著小廝剛離開愉院沒多遠,迎面就瞧見了一名身穿淡青裙衫,身姿窈窕的少女走了過來。
正是他曾見過一次的劉家三姑娘。
劉清錦顯然也瞧見了他,待二人相隔尚有七八步遠時,便雙雙止步駐足。
張秋池先抬手揖禮,儒雅清正的嗓音里透著一絲極淡的局促之感:“……劉三姑娘。”
劉清錦眼睛微亮。
他果然還記得自己。
“張大公子。”她也微微屈膝一禮,語氣是佯裝之后的平靜。
作為主家,張秋池覺得自己應當說些什么,卻又不知能說些什么,想到劉清錦的來意,便看了一眼身后的愉院,而后側身讓至一側,道:“舍妹正在院中作畫,劉姑娘請——”
正是一副君子端方,卻又隱隱顯露出幾分少年青澀的模樣。
劉清錦點頭“嗯”了一聲,便帶著丫鬟從少年身邊走過。
只是,走得極慢。
待緩緩走出了一段距離,便悄悄地轉回頭去看。
果然,少年已經轉身離去。
劉清錦盯著他的背影看了片刻,直到那身影消失,方才將視線收回。
再提步往前走,眼中皆是心滿意足的笑意。
咳,這趟沒白來。
不,是簡直賺大了。
轉念一想,張家這么大,她直奔著二妹妹的院子來了,卻也這么巧合地遇到了他,不早一刻,也不晚一刻……
這得是什么上天注定的緣分?
劉三姑娘越想,心中的歡喜便越深重。
待她到了愉院時,張眉壽剛從書房內出來,見著劉清錦,就笑著迎了上去。
“劉姐姐來了。”
劉清錦點頭,看了一眼她身后的書房,就問道:“張妹妹方才在作畫?”
張眉壽訝然,笑著問:“劉姐姐怎知我在作畫?”
她分明也凈了手的。
劉清錦有些不大好意思,卻仍如實說道:“來時遇到了張大公子,聽他提了一句。”
張眉壽恍然。
她就說呢——
她本無其它想法,也未覺出什么異樣,可劉清錦
偏是自己做賊心虛一般,掩飾地岔開話題,問道:“張妹妹的畫……不知我可有眼福賞看賞看?”
張家請了書畫大師云川先生教授張眉壽的事情,在京中是人盡皆知的。
云川先生性情清傲,并非愛財之人,故而世人多言張家姑娘確有過人之處。
但數年下來,因張眉壽并無什么畫作流傳出去,也甚是不愛在人前露面,是以許多期待的聲音便也漸漸地消匿了。
此時,劉清錦說想看畫,可話剛說出去,就覺得有些不妥了。
因她這幾年來也醉心讀書作畫,許多詩會也都去湊過熱鬧,因此也偶爾聽過許多有關云川先生收張妹妹為徒的說法——
這一兩年來,最多的卻是說張家姑娘資質平平,白白辱沒了云川先生的大名。
因此,如今云川先生漸漸十日半月都不來張家一趟了,分明是失望之極,不愿再教授畫藝了。
她每每聽到,總要氣得與人辯論。
云川先生瞧中的徒弟,怎會資歷平平?再者道,便是真的資質平平又如何,難道資質平平便不配學畫了不成!
咳,重點是后半句——
所以,眼下她忽然提出要看張妹妹的畫,張妹妹會不會誤會她有心取笑?
都怪她方才被心上人的俊美迷昏了頭腦……說話竟都沒過腦袋!
劉清錦正要說些什么補救時,卻已聽得面前的小姑娘語氣大方從容地道:“不過得了新墨,瞎涂了一幅而已,劉姐姐若不嫌無趣,便去瞧瞧——倘若劉姐姐也愛畫,我這書房里倒有許多名家畫集,還有幾幅好畫兒。”
有些,是父親給她找來的,有些是云先生所贈,還有些……是祝又樘拿來的。
總之,這些畫集,即便不是真跡,卻也有不少皆是稀罕難尋的,拿來觀賞臨摹都極好。
說著,已經帶頭走在前面。
劉清錦微微松了口氣,笑著跟上去。
剛進得書房內,她就瞧見了書案后那面墻上掛著的一副白鹿圖。
劉清錦的目光一下子便被吸引了過去。
她走近了些去瞧,語氣驚嘆地問道:“不知這可是蘇地那位駱先生所作?”
“正是。”張眉壽笑著道:“乃是早年隨家母回蘇地外祖家時,從駱先生那里得來的。”
說來,駱先生近年來可謂聲名大噪。
這與前世是有著出入的。
張眉壽估摸著,應是擺脫了禿頭的困擾之后,人也變得有生機了。
這兩年來,單是她在京城親眼見過的、出自駱先生之手的真跡,便有三四幅之多了。
可見如今確是很努力地在營業了。
到底駱先生前世生前名聲之所以不夠響亮,并非是才氣不夠,而單純是因一個字——懶。
“張妹妹竟見過駱先生!”劉清錦眼中滿是艷羨。
一旁的阿荔不大能理解劉家姑娘的激動。
畢竟,那只是一個又禿頭,脾氣又臭,還愛財的老男人啊。
哦,如今倒是不禿頭了,但又染了新的“病”——臆想癥!
每每給姑娘來信,都要夾帶一張美男圖……還非說是自己的自畫像,這不是臆病又是什么?
此時,劉清錦已經瞧見了張眉壽書案上那幅剛作完的花鳥圖。
劉姑娘愕然沉默片刻之后,忽然就有了一個大膽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