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連兩日,養心殿外都有大臣求見。
昭豐帝稱龍體抱恙,一概未見。
更多的大臣則是持觀望態度。
事情剛出來數日,雖說證據指向太子,可時間太短,說不定會有反轉——大事當前,保持理智,是多數為官者必備的眼色。
咸福宮內,云妃徹夜難眠,已熬得形容憔悴。
她試著去過東宮,可還未能近得了東宮的宮門,便被侍衛毫不客氣地攔了下來。
她不知既安眼下究竟如何了,也不敢想那些大臣們再這么耗下去,陛下會不會就此定了既安的罪……
此時,一名宮女從外面走了回來,眉眼間滿是焦灼之色。
這是云妃的貼身宮女。
“如何?都打探到什么了?”云妃見她神情便覺不妙,連忙起身問道。
這幾日來,每每打聽到的消息,都讓她一顆心越吊越高。
“娘娘……奴婢聽聞,皇上親自去了一趟東宮,似乎是龍顏震怒……”
宮女壓低聲音,語氣中的驚惶卻暴露無遺。
“什么?皇上去了東宮?”云妃頓時緊張起來。
莫不是又查到了什么,已經認定了既安就是謀害六皇子的兇手不成?
“今日一早,皇上見了幾位大臣……奴婢隱約打聽到,那幾位大人不僅是彈劾太子殿下失德,甚至還……”
“甚至什么?快說啊!”云妃焦急之極。
“甚至拿之前殿下進言阻撓皇上前往泰山祭祀之事,彈劾殿下心思叵測,善妒且……且欲借此來抹黑陛下名聲威信,實為不軌不敬……”
云妃聽到此處,已是臉色發白。
不軌不敬?
這樣的罪名,既安如何擔得起!
宮女還在往下說。
“且不知從何處又傳出了謠言來,說太子殿下之所以對六皇子下手,是因前一晚六皇子剛得了皇上贊賞。后來六皇子去了東宮,在殿下面前提起了此事……而殿下那時正因進言之事泄露了出去,遭大臣指摘,心中不安,恐遭四皇子取代,這才……”
云妃聽得渾身發顫。
如今竟是連動機都‘找出來’了!
說是謠言,可既然這么容易就打聽到了,必然早已傳得人盡皆知了……
且謠言傳得久了,若是無人辟謠,只怕就要成了‘實情’!
此等境況,只怕是由不得皇上不信……
皇上在東宮中大發雷霆,莫非是既安堅持不認,沖撞惹怒到了皇上?
這一刻,云妃甚至覺得六皇子之事已算不得什么,更為可怕的是“不敬”二字——
“我要去見皇上,我要當面向皇上解釋此事!”
云妃顧不得許多,匆匆收拾了一番,便去往了養心殿。
宮女并未攔她。
攔著做什么,就該讓娘娘親眼瞧瞧如今養心殿外是什么情形——
云妃趕到養心殿時,遠遠便瞧見立在殿外的一干官員。
那些人,她幾乎都不曾見過,可此時卻叫她打從心底覺得畏懼。
云妃強自邁起停滯不前的腳步,帶著宮女走到了殿前。
她察覺到,有許多或明或暗的目光落在了她身上。
“有勞公公替本宮通傳一聲,本宮有要事想要求見皇上。”云妃對一側的太監說道,盡量讓語氣聽起來鎮定一些。
太監露出為難的神情來。
“皇上說了,今日誰也不見……云妃娘娘還是請回吧。”
官員們聽得‘云妃娘娘’四字,臉色更是暗暗變了變。
“本宮當真有急事,勞煩公公了。”云妃語氣里到底還是顯出了焦灼。
“云妃娘娘就別為難奴才了……您瞧,這些大人都在這兒等了大半日了。”太監壓低著聲音,滿臉苦色。
且不說如今他根本不敢進去稟話,即便是稟了,皇上也必然是不會見的。
見云妃不肯離去,太監又勸道:“不然云妃娘娘明日再過來。”
今日到現下,皇上就不曾下過床,早膳午膳都沒有動過一口,唯一開口說過的一個字就是——滾。
云妃聽了這番話,也沒有辦法再堅持,唯有帶著宮女離去。
出了養心殿,環顧四下,她頗有一種束手無策之感。
皇上不肯見她,東宮她也進不去,難道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事態越來越嚴重嗎?
既安曾悄悄托了宮人來給她傳過話,讓她不必擔心,什么也不必做,不必說,只需照顧好自己的身子便可。
但她怎么可能不擔心?
云妃心神不寧間,不知不覺就來到了玉粹宮前。
玉粹宮是廢后孫氏瑜妃所居住的冷宮。
這幾日,玉粹宮是云妃最常來的地方,以往她遇到困境時,總是瑜妃姐姐幫她出主意,她幾乎將對方視作了在這深宮之中唯一可以依靠的人。
甚至在她心中,若是沒有瑜妃,便沒有如今的她和太子。
可這一次,似乎連瑜妃也幫不了她了。
“寧氏果然還是一如既往地不擇手段……”
瑜妃嘆了口氣,愁眉緊鎖地道:“聽妹妹方才所言,如今這形勢,顯然是極不利的……只怕再這般下去,便不止是殘害手足這一樁罪名了。”
云妃聽得心底一緊。
“瑜妃姐姐此言何意?”
實則她也從眼下的氣氛中,隱約察覺到了某種可怕的可能——但還是不敢深想,只當是自己的錯覺。
“既是已經開始彈劾太子不敬,只怕是寧氏還留有后手……”瑜妃擔憂地道:“不知妹妹可聽過大靖朝曾出過一件太子以巫術謀害帝王的先例?”
云妃臉色大變,搖了頭。
“這等宮闈秘聞,既是牽涉到巫術,想來妹妹不曾聽過也是正常。”瑜妃嘆了口氣,“……單單只憑一個人偶,便被判了弒君未遂的重罪,據聞是次日便下旨賜死了。”
云妃已是冷汗淋漓。
太子這個位置,看似是一人之下,可便是那一人,若想取太子性命,根本是一念之間的事情……
“我說起此事,非是為了嚇唬妹妹。而是想讓妹妹提醒太子,眼下不比平日,務必要多加防范一些。既是毒藥能悄悄放進去,就怕再有更居心叵測的……”瑜妃說道。
云妃有些僵硬地點了點頭。
“我自是知道姐姐的好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