嬤嬤點了頭。
“張姑娘是說過這句話,往前太子似乎也同太后娘娘提起過呢。”
只是說起那些養生的手段,因她家太后自認年老體弱,不宜折騰,又向來是能坐著便不站著,能躺著干脆連坐也不坐的性子——故而,肯做出的最大努力就是多吃些藥膳補一補了。
亦或是,燒燒香拜拜佛。
“改日提醒哀家,邀這位張家老太太入宮一趟,陪哀家說說話兒。”太后交待道。
嬤嬤訝然之余,忙應了下來。
而養心殿內,昭豐帝聽著宮人稟來的消息,心中卻莫名有些不是滋味。
母后強行將小仙子從靜妃那里搶了過去,將人留下用膳,并將太子也一并留下,卻唯獨不叫他也就罷了。
據聞小仙子還替母后親手修剪了花草。
而這還不算完——
用膳后,太子又和小仙子一同替壽康宮寫了幾幅春聯……據說小仙子還親手畫了兩幅年畫兒,并剪了福字!
這些年節時要張貼起來的東西,本就寓意著吉祥如意,且有辟邪之效用——
雖說他貴為真龍天子,倒不需要辟什么邪,可大過年的,誰不想圖個吉利?
更何況,這些東西是經了太子和小仙子的手,必然更添福氣。
嫉妒使昭豐帝甚至無心打坐。
且越想,越是坐不住。
到了最后,干脆去了壽康宮——他開口跟母后討要一些,想來母后也不會吝嗇的吧?
長麗宮內,靜妃聽得宮人的通傳,一時頗感意外。
張姑娘竟是從壽康宮那邊折回來了——
“快將人請進來。”
思及對方今日幾乎被太后在壽康宮內留了一整日,靜妃的態度愈發不敢怠慢。
張眉壽很快便被宮女引著行進了殿內。
靜妃笑著扶住女孩子的手臂。
“張姑娘不必多禮——”
只聽張眉壽說道:“今日往壽康宮去得匆忙,方才得了太后準允,便再來看一看六皇子。”
靜妃聞言,微微怔了怔,旋即嘆道:“張姑娘當真有心了。”
聽她要吩咐宮人去請六皇子來,張眉壽適時地出聲道:“六皇子身體尚且虛弱,如今天氣寒涼——不如還是臣女過去吧。”
靜妃溫聲道:“那便勞煩張姑娘了。”
張眉壽笑了笑:“娘娘言重了。”
當下,靜妃便陪著張眉壽,帶著宮人去了六皇子的住處。
聽聞小仙子去而復返,六皇子很是欣喜。
只是小仙子并未久留。
“臣女有幾句話想同娘娘單獨說一說。”
回主殿的路上,張眉壽忽而輕聲說道。
靜妃聞言,目含示意地看向了身邊的大宮女。
大宮女心領神會,帶著另外兩名宮女放慢了腳步。
“張姑娘,可是杬兒恢復的不好嗎?”靜妃壓低了聲音,有些緊張地問道。
“自然不是。”張眉壽直言說道:“六皇子恢復的極好。是臣女有一事,想請娘娘幫忙——”
靜妃怔了怔,旋即就點頭道:“張姑娘但說無妨。”
她欠對方一個大恩,但凡這忙能幫得上,便沒有推辭的道理。
再有,如今的張眉壽在她眼中,與今日未進宮前的張家姑娘,隱約又有了些許不同。
即便這忙稱不上報恩,她也很愿意結下這樣一份善緣。
“殿下,長麗宮里來了人,道是來送靜妃娘娘親手做的點心。”
東宮中,一名內監入得殿內稟道。
祝又樘放下手中書卷,抬起頭道:“且讓人進來罷。”
內監應下。
片刻之后,便有一名手中提著食盒,身形稍有些瘦弱的小太監走了進來。
祝又樘看向那小太監,眼中卻浮現了笑意。
半刻鐘后,太子出了東宮,身邊一近一遠,跟著兩名太監。
行至無人之處,祝又樘轉頭看向身側那提著燈籠的小太監,出聲說道:“倒是頗為像模像樣。”
那‘小太監’目不斜視地看著前方,低聲道:“……幸有靜妃娘娘幫忙。”
她起初倒沒想到靜妃能答應得那般痛快。
且點頭之后,亦很是盡心盡力,還怕她思慮不周,幫著她一同謀劃——靜妃比她想象中要聰明許多。
“耳孔怎也不見了?”
身邊少年看著她的耳朵,好奇地問。
張眉壽低聲答他:“是拿脂膏給掩蓋住了。”
加之天色已暗,不細看的話,確實不易看出痕跡。
“膚色也暗了許多。”少年又道。
張眉壽不禁轉頭看他一眼,只覺得他這問東問西的模樣很有幾分別樣的好笑。
“殿下快別說話了。”她小聲說道。
雖是四下無人,又有清羽暗中跟隨,可到底干得是見不得人的勾當,故而還是當心些為好。
祝又樘又看她一眼,笑著點了頭。
跟在暗處的清羽不禁有些憂慮地抬頭望天。
殿下夫綱難振就算了,眼下竟隱隱還有了一種要在張姑娘面前變成話癆的跡象……
再這么下去,張姑娘該不會嫌棄他家殿下吧?
祝又樘一路來至了司禮監。
守在外面的太監見得來人,連忙行禮。
“起來吧。”少年氣度清貴從容,腳下不做停留,跨過了朱紅門檻。
一名太監迎上來,行禮后,誠惶誠恐地問道:“不知殿下親自來此,可是有什么要緊的吩咐?”
“吾要見孫氏一面。”
太監聞言猶豫了一瞬。
廢后孫氏乃是極要緊的罪人,近日來一直是由福公親自派人在嚴加看守審問。
“怎么,可是有不便之處?”祝又樘看向他。
太監微微躬下身,垂首道:“自是沒有,殿下請隨奴才來。”
到底前幾日孫氏剛被關押至此處時,福公也曾是親自陪著太子殿下來過一次的。
且如今宮中上下誰人不知眼前局勢,得罪太子這種沒有眼色的事情,他自也不會去做。
但這邊著人引了祝又樘前去,另一邊卻還是暗中派人去將此事告知了劉福。
張眉壽垂首放輕腳步,一路跟在祝又樘身側,來到了關押孫氏的地方。
這是一間干凈狹小的牢房,房內設有一只簡易的床榻,及一張桌幾,一條長凳。
一名三十五歲上下的中年女子披著發,身穿白色素衣,坐在床榻邊。
這正是孫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