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見廳外空空如也,半個人影也不見。
但不知怎地,他就瞬間意會了……
殿下……莫不是在等人嗎?
至于等誰,懸念似乎不大。
且確切地來說,是在盼人。
思及此處,蒼千戶輕咳一聲,道:“方才張姑娘臨走之前,曾托微臣向殿下傳話告知——張姑娘有事在身,便未能親自來見殿下。”
旋即,又補道:“微臣方才一心只顧著說正事,竟險些將此事給忘了。”
清羽默默看了他一眼。
看來蒼千戶對他家殿下對正事的定義,有著極大的誤解。
蒼斌敏銳地察覺到清羽那短暫卻怪異的注視,一時頗覺不明所以。
太子殿下聞言點了頭,轉而去吃茶。
果然是蓁蓁。
那個半刻也閑不下來的蓁蓁。
張眉壽帶著阿荔,先回了一趟張家。
再出門時,卻是和阿荔一同扮作了小廝模樣,跟在自家兄長身后出了府。
她今日替蒼老太太解蠱之事,未必能做到一絲風聲都不會泄露出去——至少她敢肯定,繼曉必然會暗中派人留意此事。
這件事,她既做了,便是做好了同繼曉對上的準備。
但有一個秘密,她眼下還必須要守住。
那便是田氏的存在。
田氏身上的秘密,她本就不確定是否已經完全摸清楚——而單憑田氏南家嫡女的身份,她便不能讓她輕易暴露在繼曉的視線范圍之內。
張秋池帶著兩個‘小廝’,先去了一趟書齋。
選了些筆墨之物,并兩本詩集。
從書齋離開后,天色已有轉暗的跡象,遂進了一家酒肆,上了二樓雅間。
剛坐下不久,雅間的門便被人從外面叩響。
小廝打扮的阿荔上前去開門,并不意外地見到了一張熟悉的臉。
阿荔同他的目光平靜而短暫地交匯了一瞬,便錯開了。
棉花走了進來。
“姑娘,公子。”他低聲說道:“確有人暗中跟隨——”
張眉壽暗暗皺眉。
她已這般小心,難道繼曉的人連她家兄長的行蹤都不放過嗎?
這已有些異樣了。
“但小人已經確認過了,那是太子殿下派來暗中保護姑娘的人。”棉花又道:“除此之外,并無其他可疑之人。”
阿荔:“……”
算了。
別同他置氣了,畢竟沒必要。
但真的很想罵人怎么辦
張秋池聞言松了口氣,看向張眉壽,道:“二妹這下可以放心去辦事了——我就在此處等著二妹回來。”
張眉壽已經自椅上起了身:“那待會兒上了菜,大哥且慢些吃。”
又吩咐阿荔:“阿荔也在這兒等著。”
一個小廝被使喚出去跑腿本沒什么,可若兩個小廝丟下在用飯的公子,都跑了出去,無疑是有些異樣的。
雖說無人跟隨,但還是小心為妙。
阿荔無疑是不放心的,但自家姑娘的思慮,她并非猜不到。
因此,只能道:“奴婢遵命。”
說著,看向了棉花。
“你切記要護好姑娘——”
棉花點頭應了聲“好”。
實則有他沒他現在并無區別,畢竟在保護他家姑娘這一塊兒,已是被太子殿下拿捏得死死地了。
眼見張眉壽帶著棉花轉了身要出去,張秋池連忙又囑咐了一句:“二妹,切記要當心些。”
雖然他不知二妹要去做什么,但二妹這般謹慎以待,想來此事必然緊要——既是緊要,興許就會有麻煩和危險。
張眉壽聞聲回過頭來,看向坐在那里的少年。
少年如玉,氣質出塵,一雙凈澈明亮的眼睛里有著些許擔憂之色。
想到自己要去見的人,張眉壽心中一時有些感慨。
大哥從來不多問她什么,便是今日忽然被她拉著出來打掩護,問的最多的也只是要如何做才能幫到她更多些。
“大哥放心。”她朝著少年真切地笑了笑:“我去去就回。”
如果日后局面允許,她會將實情告知大哥。
夜色初上,京城四下亮起燈火。
棉花胡同不遠處的幾座民居,被夜色遮去了幾分白日里的陳舊。
一座宅院的大門被輕輕叩響了兩聲。
院中之人放輕了腳步來至門后,未有立即將門打開,而是屏息先聽了片刻動靜,才壓著聲音試探地問:“誰?”
回答她的是女孩子過分沉靜的聲音。
“是我。”
門內之人聞聲,立即將門打開了來。
張眉壽抬腳跨過門檻,田氏就動作小心地合上了門。
“姑娘怎這個時辰過來了?”田氏跟在張眉壽身側,一面往堂中走去,一面問道:“可是有什么要緊事嗎?”
且姑娘這般打扮,身邊又連阿荔都不曾帶……
別是出了什么事情吧?
田氏心中惶惶不安,張眉壽卻是未語,一路來至了堂中。
見她一直不說話,田氏也不敢多問,只能道:“姑娘先坐下歇一歇,我去沏茶。”
“不必了。”
女孩子總算開口,卻是直問道:“蒼家公子的眼睛原是中了念蠱所致失明——嬸子為何瞞我?”
田氏眼底顏色驟變。
女孩子一雙眼睛在油燈的映照下,如冬日里的一汪湖水,平靜而冰冷。
“姑娘,我……”
田氏神色變幻著,張口卻不知要如何說。
但也沒有否認。
張眉壽微微抿直了唇。
果然,她就知道——田氏身為南家嫡女,精通各類蠱術,當初怎會看不出阿鹿是中了念蠱。
只不過是不愿說而已。
“這便是嬸子寧可將號稱可代替念蠱的牽心蠱贈予我,也不愿讓我習念蠱的原因嗎。”她又問,語氣卻更像是在陳述。
當初苗氏便同她說,蠱術之中,數念蠱最為繁瑣,難以操縱掌握不提,修習過程中更是耗時耗力,且有損心神精力。
她考慮了一番,便打消了習念蠱的念頭。
一則,她學蠱原本是為了防身,以備不時不需,只盡力多學些罷了,也沒想過非要樣樣精通。
二來,牽心蠱的存在,本就已可替代念蠱,且易操控。
故而,她對念蠱所知甚少。
此番疑心阿鹿是被下了念蠱,也是一步步推敲出來的。
“姑娘……當初我尚身在張家,實在不敢貿然言明此事……”田氏低著頭,神情為難地說著:“至于后來……也曾想過要告知姑娘,可權衡之下,到底是沒敢說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