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福聞言應了聲“是”,當即就要退出去。
“等等——”
昭豐帝又忽然將人喊住。
劉福便駐足。
“先別讓他過來了,且叫他算一算最近的良辰吉日,算好了再來見朕。”昭豐帝直接說道。
畢竟他現在沒有精力聽人說廢話。
“奴才遵命。”
劉福緩緩退了出去,喚來了心腹太監,將此事交待下去。
那太監便立即去往了欽天監。
聽得皇上口諭,俞泓領命后,不免又向傳話的太監打聽道:“苗公公,不知皇上要為何事而擇吉日?”
不同的事情,這里頭的講究也是不同的。
“天大的喜事。”太監似笑非笑地道:“俞大人可得好好算一算。”
此事皇上未仔細言明,他也不好多嘴提早泄露太多——若不然,日后萬一有什么變動,他可就得攤上麻煩了。
老保章正俞泓聞言面上神情頓時一緊。
忙地抬手揖禮道:“那有勞公公回話……三日之后,我必將擇選結果呈于皇上。”
“三日?”太監唉喲了一聲,立即道:“俞大人還是加緊些吧,皇上說了,一個時辰之后便要俞大人前去養心殿回話——”
俞泓神情大變。
一個時辰?
皇上……當這兒是算命攤子呢?
見他神情,太監問道:“怎么,可是不成?”
俞泓趕忙道:“既是皇上有命,自該抓緊一些……請公公放心。”
咳,其實說白了,欽天監本也與算命攤子的性質差不了多少……
只是吃皇糧嘛,為顯得更可信些,流程總不免要繁瑣得多,但皇上既然著急,那這無用的流程自然是能省則省了。
然饒是如此,俞泓卻不敢松懈大意,當即將此事稟明了欽天監正,召集了一干同僚。
而今日一早,張家來了貴客。
兵部侍郎南文升夫婦,帶著五子南延登門拜訪。
南家夫婦原本定在兩日前登門,只因被家中之事絆住了腳,這才遲來了兩日。
但恰逢今日張巒休沐——這個巧合,被南夫人認定為是一個寓意吉利的開端。
一家三口被請去前廳不久,南夫人便被宋氏請去了海棠居說話。
南延則與張秋池和張輔齡,去了花園子里。
張秋池近來一心為春闈做準備,連日來幾乎不曾出過院子,今日難得出來走走,心情亦是頗佳。
然而閑談間,他卻發現往日里健談明朗的南家五公子,今日似有些不大對勁。
倒稱不上是在走神,但若是敏銳些的人,必能從對方的言行中,瞧出幾分心不在焉的意思來。
想到去了母親院中的南家夫人,再想到此時正與父親在前廳談話的南大人,張秋池幾乎不用多想,心中便有了答案。
張秋池在心底嘆了口氣。
南家五公子不錯,他極欣賞。
便是定國公府的徐二公子,本質上也是個好少年。
可誰叫他只有一個二妹呢,根本分不過來啊。
要怪就怪既安吧。
既安著實好得過分,仿佛他的存在,就是為了斬斷其他少年的姻緣線,注定要讓其他少年情路坎坷。
張秋池兀自在心底嘆息時,耳畔忽然傳來女孩子低低的說笑聲。
那聲音透著熟悉,正是從前方的岔路小徑之上傳來的,此時他們便是有意想避開,卻也來不及。
果然,很快便有幾道女孩子的身影進入了張秋池幾人的視線當中。
帶著一干丫鬟的三位姑娘里,有兩個是張家的。
“二姐,三姐。”張輔齡出聲喚了一句。
旋即,下意識地看向張眉壽身邊身著湖藍色襖裙,姿容明艷,身形高挑的女子,因覺得眼生,便守禮地垂下了眼睛不再多看。
這氣質不俗的女子,張輔齡認不得,張秋池卻是一眼便認了出來。
哪怕已有許久未曾碰面。
“劉姑娘。”
張秋池抬手施了一禮。
劉清錦暗暗抓緊了衣袖,盡量自然地還了一禮,目光微微錯開,道:“今日是與張妹妹說定了要去秦姑娘的私塾里瞧瞧……徐二姑娘也要同去,因方才叫人傳了話,說要遲些過來,這才來了花園子里走走……”
她已有一年之余不曾踏足過張家,就怕他心中有負擔,再誤以為她說話不算數,說了不等,卻還賊心不死。
今日過來,是因知曉他近來一門心思撲在溫書上,怎也沒想到會見得著他……
可誰知——
劉清錦不知如何形容自己此時的心境,歡喜固然是有,但更多的卻是愧責不安。
又因事出突然,再怎么掩飾,然而落在張秋池眼中,到底還是叫他察覺出了幾分緊張感。
實則,陡然間上來便解釋了這些,生怕他誤解,就已是肉眼可分辨的緊張了。
見她看也不敢看自己一眼,張秋池心底仿佛被揪了一下,出言時語氣不自覺就溫和了些:“原來如此——但今日天色不妙,晚些怕是要落雨。”
說著,看向了張眉壽:“二妹若要出門,莫要忘記帶傘。”
這像是沒話找話,但也是在將劉清錦的話接了下來,且分寸掌握得極好。
聽他語氣如常,劉清錦心中便微微松緩了些。
兩行人各自寒暄了一番。
南延的目光落在張眉壽身上一刻,見她似有察覺,立即不著痕跡地移開,看向了她身后尚且光禿禿的桂樹。
少年面色自若,負在身后的雙手手指卻不安分地輕點著。
張眉壽幾人微微矮身行了禮,就此同張秋池一行人分開而行。
直到女孩子的身影完全消失不見,南延負在身后的手才漸漸安靜下來。
也不知……父親與張大人談得如何了。
雖然在他看來希望不大,但父親似乎極有勝算。
到時結果不如意,只希望父親不要太失望為好。
少年在心底自顧想著。
前廳內,南大人臉上的笑意漸漸開始趨向于僅浮于表面。
說句實在話,他確實沒想到剛開口,便會遭到婉拒。
他家小子除了倔了些,樣貌人品頗算拿得出手,且家世干凈,他與夫人又是出了名兒的開明……將閨女嫁過去,一準兒不能吃苦憋屈了!
且要知道,自他們入京以來,找著上門議親的人家沒有三十也有二十——他家臭小子這搶手程度,估計是能同張家小仙子勉強打個平手的。
嘶,這么一說,竟連此一點都顯得如此般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