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拂答道:“張家大公子生來命格氣運特殊,于大國師而言,是其成事的關鍵所在。”
祝又樘問:“不知是何命格氣運?”
這一次,章拂卻沉默了片刻。
并朝著張眉壽看了過去。
察覺到他的視線,張眉壽抬起眼睛,只見對方平靜的眼底似有一絲顧慮在。
倒像是在征詢她的意見似得——
張眉壽此時已不再去胡亂猜想,只想聽到完整的答案。
而不管答案是什么,她都沒有必要去瞞著身邊的人。
因此,她沒有猶豫地道:“有勞法師如實告知。”
“張家大公子生來便是真龍轉世之命。”章拂緩聲道:“據大國師言,其命中氣運,或將直指帝位。”
這些幾近需勘破天機之事,已非是尋常的卜算手段能夠探明的。
且即便是功德修為高深者,若想貿然窺探、且說破,也要付出不可估量的代價——他想,當年天門山寺主持高僧猝然圓寂,興許與此事有關。
而繼曉,當年正是拜在那名高僧座下。
他初知那人是張秋池時,也曾暗中試著卜算過一二,雖未敢深探,卻也可知張家大公子命中確是不凡之象。
而他此時能毫無顧忌將此事言明,便是因這世間早有人將此天機道破。
既已泄露,便不再是秘密。
想到此處,章拂至今不解。
若此事當真是由那位天門山寺前主持卜算而出,那其寧可自損功德修為,也要道破此事的舉動,倒叫人困惑。
他曾想過對方是被繼曉背叛威脅,卻也只是猜測罷了。
繼曉此人防備心極重,若不涉及差事,亦不會與他過多提及往事。
而張眉壽自聽得“真龍轉世之命”與“直指帝位”之言,手心里霎時間便沁滿了冷汗。
她兄長,竟有此滔天氣運?!
可上一世明明不曾……
不對,上一世她兄長早逝,可這一次,卻是平安地渡過了那一次死劫。
想到此處,張眉壽更是一陣心驚。
她倒不是非要去信什么命格氣運之說,只是當初繼曉與她說過的一番古怪之言,此時想來,叫她不寒而栗。
繼曉要找的人是她兄長。
而她兄長的死劫,是由她而破。
祝又樘眼底亦有一絲波瀾,語氣卻依舊平穩:“張家大公子即便氣運不凡,與繼曉又有何干?”
語氣中,在提及張秋池時,并無絲毫敵意或不安。
只將身邊女孩子的手,又略微握緊了些,滿含安撫之意。
張眉壽便也很快冷靜了下來。
“不知殿下可曾聽過竊取他人氣運之說?”章拂問道。
祝又樘眼神微變,后點了頭。
“倒曾在一些秘史之上偶有所見。”
尤其是那些帝王秘辛,常有竊取氣運,甚至是龍氣的說法,只是他往往只當作不可信的傳聞去看待罷了。
“這世間許多巫邪之術,并非全是空穴來風,只是定比傳聞中更加繁瑣隱秘罷了。竊取龍氣此等逆天之舉,天時地利更是缺一不可。”
章拂道:“大國師以天門山寺前主持高僧留下的卜算之術,曾推算出可行此瞞天之舉之日,便在今后兩年之內。”
此推演極不易,繼曉屢屢推演至今,尚未能確定具體是哪一日。
但越是臨近,必有預兆。
張眉壽聞得此言,腦中陡然閃過一片一望無際的漆黑之色。
她轉頭看向祝又樘。
她記得,上一世他們大婚前不久,曾發生過一次天狗吞日之事。
天狗吞日,天光盡蔽,繼曉所指的‘瞞天之日’,莫非就是那一日?
而算一算……也就是來年了。
而不管這世上是否當真存有竊取他人氣運的邪術,單是繼曉這等深埋的心機與算計,細思之下,已是叫人遍體生寒。
南家,白家,蒼家,及她兄長,甚至是她——
似乎皆被他納入了局中。
“換而言之,此人有換天之心。”祝又樘語氣微凝。
上一世,他只當對方行蠱惑君王之舉,所求不過名與利。
到底若論起造反之說,實在太過異想天開。
而眼下看來,對方想走的那一條路,與他潛意識中的造反之舉,雖出入甚大,然目的相同。
此人妄圖通過竊取他人氣運,坐上那個位置——
想來,如今的揚名,立威,得百姓景仰,蠱惑他父皇沉迷于煉丹修行,不過是在鋪路罷了。
可單憑此,若想達成目的,這支撐仍顯得有些過分單薄。
自古以來,稱帝者,講求的皆有一個名正言順。
名不正言不順,則為竊也。
他此時,倒有些好奇繼曉是否還有著其它依持在——
章拂微微點了頭。
正是瞞天之意,換天之心。
“所謂氣運之說,難道無需觀其面相,卜其生辰八字,甚至是素不相識之人,亦能斷定?不知憑何而斷定?”張眉壽此時出聲問道。
即便從未見面,只以所謂‘真龍之子轉世’的身份為印記,便可借阿鹿身上的追去蠱來確定她兄長的蹤跡所在——
可,至少要先確定她兄長的存在吧?
“莫非這龍氣極旺,繼曉閉著眼睛也能察覺到我兄長的出生及存在?”張眉壽想著,便將心中的疑惑問了出來。
經歷了重生之事的她,對許多玄妙之事的接受能力遠遠高于常人,可這個猜測仍叫她覺得過于無法想象。
“……”小姑娘用詞過于直白,儼然一副只想求一個合理的解釋的模樣,叫章拂不禁怔了怔,片刻才答道:“閉著眼睛便能察覺……倒不至于。”
后才道:“真龍之子出世,似與天門山寺前主持,及湘西南家有著千絲萬縷的關連,然貧僧對此中舊事隱情所知不多,故暫時也無法替張姑娘解惑。但一直以來,國師皆在以星盤命星觀測真龍之子的劫數,故對其命數變化了如指掌。當年張家公子本有一道死劫,應是張姑娘改變了他的命數。”
“也就是說,當初法師帶我去見繼曉——那時繼曉已經得知我是大哥改命的關鍵所在?”張眉壽方才已經想到了此處,此時反而顯得極冷靜。
章拂點了頭:“正是如此。”
“他是如何確定的?”張眉壽又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