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一遍就練成飛龍在天,第一次就打出前后兩重勁力,世間竟真有此等武學奇才?我當年學這招飛龍在天,反復請教了師父許多次,方才悟透諸般變化。學會之后,初時只能打出一重勁力,苦練一個多月,才能于一掌之間,打出前后兩重勁力變化……常威這小子,一盞茶功夫,居然就頂我一個多月的苦練!”
洪七公心中驚異,不得不承認自己看走了眼。常威并非不懂裝懂、浮夸自滿,而是確實一聽就懂,一學就會,確是罕見的武學奇才!
暗自驚嘆時,又見黃蓉一副得意洋洋的模樣,洪七公不禁笑罵:“武學奇才是人家常威,又不是你這小丫頭,你在這得意個什么勁?”
黃蓉吐吐舌頭,扮個鬼臉:“人家初遇常威時,他還一點武功都不會呢!是我第一個發現他的姿質,傳授他武功。以后呀,無論他有多大成就,我都當論首功,當然要得意啦!”
洪七公笑道:“哦,你都傳了他什么武功?”
黃蓉扳著手指,一一數道:“我傳了他龍吟鐵布衫、鐵沙掌、摔碑手,還有八步趕蟬的輕功。”
“龍吟鐵布衫?”洪七公神情古怪:“他打根基的功夫,是龍吟鐵布衫?”
黃蓉點頭:“是呀!”
洪七公神奇更顯古怪,一時不知從何說起。
龍吟鐵布衫雖是上乘武功,但與別的上乘武功不同,這門由大宗師周侗創出的武功,在江湖上流傳甚廣,在一些繁華大城,甚至能從書店中買到全本秘藉。可以說,只要愿意,任何武林人士,都能修煉這門功夫。
然而此功法流傳雖廣,可幾乎沒有真正的高手修煉。
之所以如此,就在于龍吟鐵布衫修煉太過艱難,且耗費的苦功與得到的成果相比,實在不成比例,得不償失——
用外煉法門辛苦打熬筋骨,捶打皮肉,練上七年八年,也擋不住刃口鋒利的精鋼刀劍,更頂不住一流高手重手法轟擊。
內煉法門更離譜,不但入門艱難,修行緩慢,且每凝煉一道內息,都要散去九成用于洗煉強化筋骨皮膜,如此修煉十年,積蓄出來的內力,居然只頂得上同級的上乘內功一年修為。
最關鍵的是,龍吟鐵布衫是純粹的橫練功夫,只能用來挨打。試問武林之中,但凡有點習武天賦的,誰愿意苦修這種干挨打的笨功夫?
同樣的時間,同樣的勤修苦煉,用來練打人的功夫多好?
所以此時此刻,洪七公真的很想問黃蓉一句:“你傳常小子龍吟鐵布衫,確定不是在坑他?”
不過常威功底扎實,筋強骨壯,內功精純,掌力雄渾,顯然已經小有成就,洪七公只能在心里暗嘆:
“龍吟鐵布衫加鐵沙掌……嘿!也就是遇上常小子這小怪物了,否則換作任何一個習武之人,哪怕天姿不遜我等五絕中人,恐怕也要練上十幾二十年,才能稍有成就。卻不知以常小子的天賦,能不能練出傳說中的護體罡氣……”
常威的天賦,令洪七公頗有些見獵心喜,忍不住說道:“常小子,我這還有一招掌法,你且看著。”
說著來到亭子外一棵樹前,左腿微屈,右臂內彎,手掌劃了個圈子,呼一聲向外推出。
常威一看洪七公擺出的架勢,就知道這一招乃是大名鼎鼎的“亢龍有悔”,頓時雙目炯炯,目不轉睛,緊盯著洪七公一舉一動。
“亢龍有悔”這一招,掌法招式比“飛龍在天”還要平平無奇。飛龍在天至少還有個跳躍撲擊的動作,亢龍有悔卻只是屈膝畫圈再出掌,看上去簡單明了,毫無變化。
可就這么平平淡淡的一掌,打在樹身上,那合抱粗的大樹,卻是咔地一聲應手而斷,上半截樹身更平平飛出一丈開外,方才轟然倒地。
“七公好厲害!”黃蓉見狀,瞪大雙眼,拍手驚嘆。
在她心目中,她父親的武功固然高得沒有邊,但黃藥師的武功風格,與洪七公的剛猛暴烈截然不同,走的是瀟灑飄逸、變幻莫測的路子,從未在她面前展現過這等簡單粗暴,又震撼人心的破壞力。
因此洪七公這一掌,當真令黃蓉頗有大開眼界之感。
常威也是看得嘆為觀止。
他現在的掌力,可在一抱粗的樹干上,拍出寸許深的掌印,看上去也是相當不錯了,但與洪七公現下展現的威力相比,實在是不值一提。
洪七公見常威、黃蓉皆驚嘆不已,不由暗自得意,哈哈笑道:“老叫花這一掌,叫做亢龍有悔。常小子可記住了?”
常威點頭:“記住了。”
“嗯,亢龍有悔招式平平無奇,關鍵也是在運勁發力之上,來來來,常小子你仔細聽著……亢龍有悔的精髓,全在一個‘悔’字……”
動作如此簡單的一掌,運勁發力的心法,卻比飛龍在天更加復雜,洪七公足足說了一個時辰,直說到夜色褪盡,黎明到來,方才講完。
講完之后,又問一句:“可記下了?可有什么不明白的?”
常威如實回答:“都記住了,沒有不明白的。”
洪七公忍不住“嘿”了一聲,這一聲嘿,意味頗為復雜,卻并不帶半點質疑,只點頭道:“既然都明白了,你且打一掌讓我看看。”
常威閉上雙眼,回味一番運勁發力的心法,確定自己已然參透,便在黃蓉期待的目光中,在洪七公復雜的眼神注視下,走到一棵碗口粗的樹前,擺出“亢龍有悔”的架勢——他雖然一學就會,但畢竟功力有限,可不敢學洪七公那樣,打合抱粗的大樹。
擺好架勢,常威運轉心法,手掌劃了個圈子,以看似平平無奇的掌法,呼一聲拍向樹身。
咔嚓!
手掌擊樹,樹枝不搖,樹葉不晃,看似沒有受力,樹干卻應掌而斷,平平飛出三尺,轟然跌落在地。
“常威好棒!”黃蓉兩眼放光,連連拍手叫好。
洪七公眼神復雜,搖頭喟嘆:“嘖,真曠世奇才……”
常威對自己的發揮也非常滿意,笑容滿面地沖黃蓉比了個大拇指。
洪七公搖了搖頭,笑呵呵說道:“老叫花傳了常小子兩掌,已是酬了你們功勞。若想要老叫花多傳幾手,那我可得向你們討賞啦!”
他是乞丐首領,要飯討賞本就是本職工作。兼之他心胸豁達、生性恢諧,此時向常威黃蓉兩個小兒輩,說出“討賞”的話來,也是笑嘻嘻面不改色。
黃蓉眨眨眼兒,問道:“不知七公想要些什么?”
洪七公拍拍肚皮:“老叫花平生別無所好,只愛美食。想學老叫花的武功,須得祭好老叫花的五臟廟。”
“美食?”黃蓉聞言眼睛一亮,拍手笑道:“這個容易,七公你等著,我這就去給你找食材,親手給你做一道好菜!”
說罷,興沖沖跑掉。
看著黃蓉背影,洪七公不由對常威說道:“這小丫頭跟她爹一樣鬼機靈,本是個不肯吃虧的主,此時為了幫你,竟二話不說就去奔走……你小子啊,也不知前世積了什么德。以后可得好好待她,若敢欺負她,老叫花可饒不了你。”
對于常威,洪七公只是因他的俠義心腸略有好感,對他武功天賦稍感興趣。可對于黃蓉,說起來有點玄學,洪七公卻很是喜歡,只覺與小丫頭極是投緣,所以忍不住敲打了常威兩句。
常威鄭重道:“七公放心,我喜愛蓉兒都來不及,哪舍得欺負她?”
洪七公滿意地點了點頭,又沉聲道:“除了不能欺負蓉兒,你日后若是用老叫花教的功夫作惡,那說不得,老叫花就得親自把你身上的功夫收回去了!”
常威連連點頭,鄭重應是。
一老一少在此閑聊等候一陣,就見黃蓉拎著一只翎羽華麗的大公雞,笑瞇瞇跑了回來,“七公,你等著,蓉兒給你做叫花雞!”
洪七“討賞”,本只是一個借口,并沒有指望黃蓉這個一看就嬌生慣養的大小姐,能做出什么令人垂涎三尺的美食。此時見她要做叫花雞,不由失笑道:“在我這叫花頭子面前做叫花雞?呵,小蓉兒你這是要班門弄斧啊!”
半個時辰后。
洪七公:“真香!連我這叫花頭子,都整治不出如此絕妙的叫花雞。蓉兒,還有嗎?”
黃蓉嘻嘻一笑:“七公呀,您就繼續傳授常威功夫,蓉兒保證,天天變著花樣兒,讓七公您吃飽、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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