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閥剛剛起兵未久,具體情況還未傳至蜀中,獨孤鳳與常威便只略聊了幾句,又繼續修煉起來。
這一個多月來,獨孤鳳得常威帶動,功力進展堪稱神速,如今的實力,已不遜于邊不負等魔門長老。
這聽起來似乎沒什么,但邊不負等魔門長老,都是幾十年修為的積年老魔,在常威手下固然不堪一擊,也沒資格位列魔門八強榜,但放在江湖上,那都是能威懾一方的魔頭。
而獨孤鳳今年才十六歲,再過半年才會滿十七。
這般小小年紀,武功便能不遜邊不負等人,那么等她到了二十歲,便必定不再只是獨孤閥第二高手,而是能與她奶奶尤楚紅一較高下的大高手了。
獨孤鳳獲益匪淺,常威則未曾在修煉中增加功力。
不過他以此調和了陰陽,解決了陽火過旺、雜念叢生的困擾,令他能夠在白晝時靜下心來,專注修煉龍吟鐵布衫,以及煉神之法,對修行也是大有裨益。
這天以后,常威繼續按部就班地修煉著,直到半月之后,他給祝玉妍定下最后期限來臨之前,婠婠才一臉開心地前來找他:“常大叔,我師父說了,經過這半個月的學習,已經扭轉了觀念,改變了思想,愿意加入魔教呢。”
“陰后出招了啊!”
常威心中暗笑,“故意磨到最后一天才來‘服軟’,是想以此給我一個經過反復考慮,歷經重重‘掙扎’,方作出此‘艱難抉擇’的印象嗎?哈,可惜大勢在我,任你千般算計,都不敵絕對實力。”
這番想法,他自不會對婠婠說出來,起身笑道:“陰后想通了就好。”
當下又隨婠婠去了陰后養傷的房間。
祝玉妍養傷已有兩月,雖還不能下地行走,但已可以在腰間墊個枕頭,略微坐起。
此時見得常威進來,她嫣然一笑,微微一禮,柔聲道:“教主大駕光臨,恕妾身有傷在身,不能全禮。”
“好說。”常威哈哈一笑,道:“聽婠兒說,祝宗主已經想通,要加入本教了?”
“擔不起教主‘宗主’之稱。”祝玉妍唇角含笑,說道:“從今往后,便不再有陰癸宗主祝玉妍,只有魔教人魔祝玉妍。教主往后,便稱妾身玉妍吧。”
“如此甚好。”常威也不客氣,直接改了稱呼:“玉妍吶,你既誠心加入本教,那本座半月前說過的話,你可得記好了:須得受我禁制,須得改邪歸正,須得努力學習,認真踐行本教理念。這些,你可做得到?”
祝玉妍輕輕頷首,認真道:“妾身必謹記教主吩咐,時時自省,與過去一刀兩斷。”
“很好。”常威滿意點頭:“既如此,本座也就不多說廢話了,先幫你修煉天魔大法吧。”
祝玉妍沒想到他如此雷厲風行,居然說干就干,不禁微微一怔,旋又心中狂喜:“此人真是豪氣過了頭,連禁制都未種下,居然就要先幫我修煉!”
這等好事,她當然求之不得,當下流露出符合情境的適當喜意,嫣然道:“多謝教主。”
“不必。”常威笑看著祝玉妍,頗有深意地說道:“等你神功大成,再來謝我不遲。”
說著,他行至榻旁,搬了張椅子坐下,朝祝玉妍攤開手掌:“手給我。”
祝玉妍依言遞出右手,覆于他手掌。
她這只纖長玉手,亦是如無瑕白璧雕成,皮膚細膩,骨肉均勻,看上去無一處不完美。
一般人握住如此美麗的手掌,必會禁不住心旌動蕩,急不可耐地要好生把玩一番。
常威卻是毫不動容,握住她柔若無骨的纖手,令二人掌心相對,之后便將長生真氣徐徐注入祝玉妍掌心之中。
長生真氣甫一注入,陰后修長嬌軀便微微一顫,眸中泛起一抹異樣波光,粉唇微微張開,似欲呼出聲來,卻又馬上咬住嘴唇,生生忍住。
她這卻是如婠婠一般,在初次接受陽屬性長生真氣灌注時,生出了一種在數九寒冬、渾身冰涼難耐之際,忽通體浸入溫泉之中的感覺。
那種感覺,真是一言難盡。
婠婠修為不足,定力不夠,當初當場就叫出了聲,還被獨孤鳳吐槽了一通。
祝玉妍則到底修為深湛,定力極強,生生忍住了幾乎脫口而出的輕吟。
不過就算她叫出來,常威也不會笑話她——兩月前那一戰,常威可是連她那蝕骨銷魂的天魔音都聽過了,小小一聲叫喚又能怎樣?
只要不變成嚶嚶怪,他是不會一拳打出去的。
陽光一般溫暖,又滿盈著勃勃生機的長生真氣,泊泊填入祝玉妍經脈穴竅之中。
祝玉妍那比婠婠精純深厚了不知多少倍的天魔真氣,則似嗅到了血腥的鯊魚一般,幾乎是不受祝玉妍控制地,迫不及待地迎了過來。
一番糾纏,彼此中和之后,一縷純粹而空白的“無”屬性“自在天魔真氣”,便誕生在祝玉妍經脈之中。
這一道自在天魔真氣甫一誕生,祝玉妍便身軀一震,明眸之中,閃現出淚光——
就在“自在天魔真氣”誕生的那一剎,祝玉妍心中便莫明涌出陣陣歡欣。那是源自修者元神的本能歡欣,那是祝玉妍的元神,在她的意識還未反應過來之前,便已先一步明悟到了這種真氣的好處。
元神的歡欣激動,令祝玉妍情不自禁泛出了淚光。而直到淚光涌現之時,她才“后知后覺”地意識到,這種真氣,確實能彌補她的天魔大法的缺憾,甚至能提升她資質上的稍許欠缺,令她有望突破關卡,臻至原已徹底絕望的天魔大法十八層圓滿!
祝玉妍笑了。
絕美笑容綻放時,淚珠亦從她眼中淌落,令她這個笑容,仿佛清晨沾染露珠的鮮花,嬌艷美麗,動人無比。
常威也笑了,隨著那一道天魔真氣誕生,真正的“禁制”,已然種下,祝玉妍除非當機立斷,將那道天魔真氣迫出體外,否則她日后便只能安心做魔教的十六人魔首座,再不會有反噬之機。
可是,在已經絕望了多年之后,好不容易看到了突破希望的祝玉妍舍得么?
答案不言而喻。
她五根纖長手指,緊緊抓住常威手背,她是那么地用力,以至于整條手臂,甚至半邊身子都在微微顫抖。
她一邊流淚,一邊歡笑,粉唇輕顫著,用最甜美動聽的聲音,對常威道謝:“謝謝教主,謝謝……”
她此時的道謝,的確是一片赤誠。
但這赤誠能維持多久,就說不準了。
而常威這時也溫和地笑著,說道:“不必如此客氣。玉妍既受我禁制,加盟魔教,那以后大家便是同道。在武道方面,自當互相扶持,彼此幫助,共同追尋那無上‘天道’。”
祝玉妍聽得暗自好笑:“有了這‘無’屬性的‘自在天魔真氣’,我豈會怕你禁制?任何禁制,一進入我體內,立刻就要被自在天魔真氣化去!
“呵,此真氣婠兒將之命名為自在天魔真氣,你這自在天魔,自己反而不能控制,好處只能給我師徒兩個受用……這可真是造化弄人吶!”
她越想越是開心,幾乎笑出聲來。
不過她畢竟修為深湛,心里再是得意開心,面上也不會流露絲毫端倪,反而凝視著常威,笑得越發甜美動人,氣質卻不因這甜美笑意,顯出絲毫妖媚之態,反愈發清純,令人怦然心動。
這般演技,這等修為,令常威心生欽佩,琢磨著什么時候有空了,便排一出白蛇傳公演,豐富魔教教眾,以及廣大百姓的娛樂生活。白娘子的人選嘛,就是祝玉妍了。
一念至此,常威還真的認真思考起來:唔,婠婠可以演小青,侯金剛演許仙,本座可以出演史上最帥法海……唔,青璇可以反串許仕林。獨孤鳳嘛,演仕林表姐……
若到時候祝玉妍覺得做戲子,在大庭廣眾之下演出丟面子,提出反對意見,那我大常威說不得就要義正辭嚴說一句:本座堂堂自在天魔,都以身作則出演大反派法海了,你祝人魔演女一號這么好的角色,還有什么不滿的?
最重要的是,千萬不要忘記,我們大家,都是從百姓中來的。你祝宗主是孤兒,婠婠是孤兒,我常威也是孤兒。咱們既然是從百姓中來,那就要到百姓中去,切不可高高在上擺臭架子脫離百姓,要與廣大百姓打成一片……
他在這里神飛天外,胡亂歪歪,想到有趣處,竟不禁搖頭晃腦微笑起來。
他有“一心多用”的本事,便是腦子里胡亂歪歪,也并不耽擱為祝玉妍灌注長生真氣,因此祝玉妍、婠婠都沒發現他在走神。
而他又正對著祝玉妍,眼睛也是對著祝玉妍的臉,此時這么一搖頭晃腦地微笑,看起來像是在欣賞贊嘆祝玉妍的美貌一般。
婠婠見了,心里又是一陣微酸,小嘴不禁嘟得老高,一臉的不開心。
祝玉妍則是作嬌羞狀,微微垂下下巴,心中暗道:
“呵,自在天魔最好辣手摧花,不為女色所動?看來傳言頗有夸張。常天魔也并不是木頭人,還是識得美色動人的……唔,看來聞師妹等人,之所以被他辣手斬殺,只是因為她們還不夠美……
“而他兩月前留我性命,今天又連禁制都沒種下,便如此豪氣地為我灌注長生真氣,當也并非僅因為與婠婠的交情……”
倘若常威知道她的想法,肯定會真誠地說一句:玉妍吶,你想太多,本座現在正在構思一出戲劇,并且你還是女主角吶!
可惜,陰后體內誕出“自在天魔真氣”后,常威雖能對她的真氣走向一清二楚,并大略感知她的情緒變化,但到底不能讀心,無法將祝玉妍的想法感知得一清二楚,也就沒能及時糾正陰后的錯誤想法。
于是誤會就這么產生了。
婠婠就以為,常威看上了她師父,心里一片酸爽,老大不高興。
祝玉妍則以為,自己的容顏氣質,終于打動了油鹽不進的自在天魔,心中竊喜之余,暗自盤算該如何施展手段,反過來將他折服。若能收服自在天魔,那圣門大業,豈不是一片坦途?
師徒兩個各懷心思,常威也在放飛思緒,房間之中,一時靜謐無聲。
不過常威“一心多用”的本事并非虛設,將將把祝玉妍天魔真氣轉化了百分之一,他便停止灌注真氣,收回思緒,對祝玉妍說道:
“好了,今天就到為止,明天再來繼續。對了,玉妍你也可自行以天魔大法,溫養壯大這自在天魔真氣,如此一來,便可大幅縮短轉化時間。”
說著,松開了祝玉妍手掌。
“多謝教主。”
祝玉妍柔聲道謝,又給了他一個波光婉轉的眼神,自常威手中抽回自己手掌時,指尖似有意、似無意地撓了他的掌心一下。
可惜對于這種通過小細節,委婉制造曖昧氣氛的表達方式,常威向來不敏感。對付他,就得單刀直入。別的方法,都不好使。
所以祝玉妍這番作派,完全是媚眼拋給了瞎子看,常威大咧咧一點頭:“不客氣,你好生休養,我先走了。”
說罷,起身就走。
祝玉妍卻未察覺,見他走得如此干脆,還以為他是因婠婠在此,有些放不開,還在笑吟吟地招呼:“教主慢走……”
待常威走了,她方才收起笑意,對還在嘟著嘴巴生悶氣的婠婠說道:“婠兒,你莫生氣,為師也是沒法子……”
“師父我去送送常大叔。”婠婠悶悶地打斷祝玉妍話頭,小赤腳啪噠啪噠地踩響地板,飛快地跑了出去。
看著婠婠背影,祝玉妍又是無奈,又是頭疼地嘆了口氣,旋即神色一正,閉上雙眼,清心寧神,運轉天魔大法,壯大“自在天魔真氣”。
外邊。
婠婠追著常威跑了出去,叫道:“常大叔,等等我。”
“什么事?”常威轉身看著婠婠,淡淡道。
“常大叔,你對待婠兒太不公平啦!”
婠婠一臉幽怨地瞧著他:“你說明天還要來繼續幫師父轉化真氣,聽起來以后會天天來幫師父,直到師父一身真氣全都轉化。可這兩個月來,你總共也就幫過婠兒四次……”
常威雙眼微微瞇起:“婠婠,你知道自在天魔真氣,對我,對你們,意味著什么吧?”
婠婠嘻嘻一笑:“知道呀。”
“但你并沒有告訴你師父。”常威一手環抱胸口,一手摸著虬髯:“為什么?”
婠婠笑意收斂,正色道:“因為師父對石之軒積怨甚深,又因天魔大法無望十八層,已經心生絕望,近年時時給我生無可戀之感,只因婠兒修為還不夠高深,圣門還離不開她,她方才勉強支撐。
“但是現在,圣門事業已注定被常大叔你毀滅,師父的精神支柱,已塌掉一半,以后倘若給師父找著機會,她必會用‘玉石俱焚’,與石之軒同歸于盡不可。可婠兒不想師父死掉,所以……若給她看到天魔大法突破十八層的希望,她或許就不會尋死啦。”
常威道:“但就算突破了天魔大法十八層,她,以及你,都要畢生受我禁制。”
婠婠偏頭一笑:“婠兒愿意呀!師父……當也不會太過懊惱吧。婠兒知道常大叔的為人呢,你是光明正大的豪杰,便是禁制著我跟師父,只要不反噬于你,你也不會利用這一點針對我們呢。”
“嘖,婠兒你這小嘴甜得,本座甚是開懷!”
常威哈哈一笑,伸出大手,揉亂她秀麗長發,“看在婠兒你如此乖巧的份上,此后每天也都幫一次你好了。隨我來吧。”
婠婠聞言,笑得兩眼彎成了月牙,先前心里那些酸澀,亦都消散一空,邁著輕盈雀躍的步伐隨他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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