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哧,呼哧,呼哧……”一陣陣的轟擊之聲后,隨著最后的一聲巨響,正在生死相搏的兩人幾乎是同時被擊出了數丈遠,終于停下了攻擊。
整個圓峰之上,只能聽到兩個人拼了命急喘的聲音。
徐陽全身都在顫栗,這是一種激動與劇痛結合起來,古怪的痛快感覺。
這種感覺,讓他在周身傷痕累累的情況下,依舊強撐到了現在。
對面的范幫主,情形看上去略好一些,不過依然極為狼狽。
血祭帶來的金鐘罩附體效果,讓他此時身上看不出有太多傷痕。
然而此前被激發了兇性的徐陽,接連以身中數擊的代價,一連串以少林神拳、華山混元掌、破玉拳為主而組合成的重擊,依然讓范幫主的內腑著實受了非常嚴重的創傷。
甚至可以說,表面上徐陽吃虧了,實際上,除了外傷不顯,范幫主身上受的傷要遠重于徐陽。
因為他最擅長的二十三路龍爪擒拿手畢竟是以制敵為主旨的一門功夫,即使此時已經爆發了這門功夫最大的攻擊力,然而實際上并不能真正給徐陽帶來致命的傷患。
同時他還要顧忌徐陽身上層出不窮的各種劇毒。
有時候明擺著的空門,正因為太明確,太致命了,范幫主反而不敢直接攻擊,只能嘗試用腳,用肘,甚至用膝蓋這類包裹著衣衫的身體部位去嘗試攻擊。
而徐陽所有的三門精妙拳腳功夫,卻都是以附帶著渾厚內力為基礎的攻擊性拳法。
傳說破玉拳若是修煉到了極致,足可以開山裂石。
徐陽雖然只修煉到了第五層,距離極致的第七層還有相當大的不足,然而配合徐陽早已達到1000點的內力,即使是第五層的破玉拳,也一樣能給范幫主的身體造成致命的傷害。
即便是金鐘罩可以消弭這類拳法大部分的殺傷力,但即使只有兩三成的內力能真正穿透防御而攻擊到,那也足夠可怕。
這一輪的攻擊,雙方都完全放棄了自身的防御,拳拳到肉,以傷換傷,這根本就不是對決,而是玩兒命!
他們都知道,若是此時誰還敢保留防御的力量,那就是真的在找死了。
最后,攻擊以兩人全都重傷脫力為一個階段的終點,暫時平息了。
場面非常狼狽。
兩個人此時的情況,都毫無一點武林高手的風范,反而像兩個街頭小混混,在互毆了一頓王八拳之后那般慘不忍睹。
徐陽自然不必談,滿身的傷痕,連一直穿在外的白狐皮大氅都破損不堪,上面血跡斑斑。
而范幫主也好不了多少,全身上下都是血,都不知道是他自己的血還是對手的血,一只眼睛被打得腫了起來,牙也掉了好幾顆,鼻梁都折了,還在不停地留下鼻血。
只有范幫主自己知道,他的肋骨至少斷了七根,胸腹內傳來陣陣劇痛,恐怕內臟也都受損不輕,他甚至懷疑自己的腸子都斷了。
若不是血祭還在不停地發生效用,此刻恐怕他已經是個死人了。
好在對手的傷,一點都不比自己輕。
畢竟有金鐘罩加持,徐陽轟來的十成功力,到自己身上最多也就剩下了兩、三成,即便如此,自己已經這么慘了。
而范幫主攻擊向徐陽的所有招式,除了被他堪堪躲過的幾招致命傷,其它都是實實在在地擊中了徐陽身體的各個部位。
頭部、肩部、胸背、小腹、甚至連徐陽的小腿和膝蓋都結結實實中了自己好幾招。
即使自己內力恐怕遠不及對方,但是現在的力氣可比他大多了。
這些拳腳帶來的傷害也要大多了。
“哈哈,哈哈……痛快!痛快!”一陣狂妄的大笑突兀地響起。
范幫主根本就沒想到,此刻徐陽居然還有力氣在笑。
他怎么敢笑?!
他怎么能笑?!
他,怎么還笑得動?!
自己受傷程度比他輕的多了,都連呼吸都很困難,眼前一片金星,那是脫力導致的后果。
他如何能迅速恢復?
甚至還有余力去笑?
范幫主已經不是第一次遇到過這種脫力的情況了。
早年參與江湖爭斗時,他就曾經遇見過這種情況。
那天,丐幫湖北分舵和當地的地頭蛇幫派黑蛇幫,以一處碼頭歸屬的爭奪為,漸漸演變成了一場空前慘烈的激斗!
身為當時湖北分舵的副舵主,范幫主那年才二十二歲,一身武功已是極高,雖然臨戰經驗還有所欠缺,然而少年人的心性,讓他一直沖殺在前。
他記得,那天他足足砍殺了二十多人,被他砍傷倒下的人則更多。
然而半個時辰后,隨著他一起搶先殺入黑蛇幫總舵的五十多個兄弟,也已經死傷大半。
當他搶來的第三把潑風刀都砍到卷刃的時候,這種腦海中一片空白,呼吸都緩不過來,對周邊一切都顯得極為遲鈍的情況,平生第一次出現。
當時從未嘗試過這種感覺的他,一片驚惶失措下,整個人都呆滯了。
他還記得,當他表現出這種情況的時候,所有的兄弟們,包括那些受了重傷已經走不動路的兄弟們,都拼著命阻擋著四面八方劈來的刀劍,用生命為他爭取了哪怕是多一次呼吸的機會。
分舵里爭斗經驗最豐富的老汪死前,只說了一句話。
“多吸氣,快吸氣,替他報仇。”
然后,那個從他加入丐幫后一直提攜他,幫助他,最后卻成了他手下的老汪,大笑著用身體直接擋在他的身前,同時中了七刀八劍,最后還吐出一口血揮出一刀,阻擋了最后一波黑蛇幫的攻擊后,倒在了他的面前。
那個和他同時加入丐幫的膽小鬼陸象,爆發了從未有過的勇氣,兩條腿都被砍斷后,還用手抱,用牙咬,用頭撞,硬生生阻住了三四個敵人,直到他的頭顱被黑蛇幫的紅棍一刀砍下,整個人的身體才軟癱在地。
足足二十個丐幫兄弟,一個個地倒在自己面前。
而自己,什么都不能做。
他只牢牢記住了老汪死前的那句話,忍著淚,咬著牙,拼命地吸氣。
果然,當他吸夠了氣,頭腦才重新清醒了起來,才獨自一人殺了出去。
一路上,死在他手里的黑蛇幫精銳,比之前他們所有人加起來殺死的更多。
整個黑蛇幫的陣型,被他一個人砍了個七零八落。
這一戰,他成名,他被前任幫主看重,被提拔,十年后,在所有丐幫幫眾的支持下,登上了幫主大位。
所有人都在吹噓他的武功是多么可怕,他的勇氣是多么驚人,黑蛇幫是如何的不堪一擊。
沒人記得,那些陪著他殺入黑蛇幫的五十多個兄弟,那二十多個為了替他爭取恢復時間而紛紛大笑著赴死的兄弟。
他們在別人的記憶力,只是一個個符號,一個個傳奇故事中不引人注目、一閃即逝的龍套。
只有他,一直記得,所有人的名字,長相,性格……
因為他從來不敢忘記那場夢魘。
如同被惡鬼奪了神志一般的夢魘。
他自然不知道,那是因為廝殺過渡,受傷過重,脫力缺氧導致的休克狀態。
徐陽知道。
他畢竟來自后世,各種有用的、沒用的知識充斥了大腦。
他又是那么惜命。
所以即使是在戰斗時,他都不忘記隨時給自己使上一個治療術,同時,各種各樣的藥物都沒忘記使用,不要錢一樣隨時補充著自己的狀態。
所以他比范幫主多堅持了半招,然后又早恢復了一會兒。
不知道能早多少,反正范幫主現在還半跪著在掙扎,自己卻已經恢復了往日里七成的狀態,自行站了起來。
呼吸漸漸從急促變得悠長,身上有些傷口都已經好了大半。
所以他大笑!
凡是不能毀滅我的,必能使我更為強大!
這句不知道誰說的話,徐陽覺得用在這個時刻,太特么正確了!
冷月寶刀躺在雪地里,被冬日溫煦的陽光照出一道如夢般寒光。
真是美麗的景色啊。
美麗得,讓徐陽更想殺人。
使勁搖了搖頭,想將腦海里的混亂感受晃出去。
即便有治療術和各種藥物,但是身上流出的血,傷口處的鉆心劇痛,這些傷害卻是實實在在的。
這玩意兒,光吃藥可補不了。
急走幾步,重新拾起了冷月寶刀。
是時候結束這一切了。
回頭,不知何時,范幫主居然也已經站起了身子。
長刀在手。
徐陽又笑了。
這樣的敵人,才有意思。
不需要算計,不需要陰謀。
只需要,一場屬于武者間的,生死相搏!
大喝一聲,徐陽沖向對手。
這樣的敵手,值得自己使出全力!
全力一戰,不論生死!
范幫主頭還是暈暈的,他知道自己的性命今日必定不保。
這么重的傷,絕對沒有繼續生存的道理。
即使沒有受傷,血祭已經施用過長。
自己的生命力也即將耗盡。
不過,能在生命的盡頭,經歷如此一場大戰。
果然就像對手所喊的那樣,實在是,
痛快!
緊緊握住潑風刀,這是他最喜歡使用的武器。
也是那場夢魘后,他使用過的唯一一件武器。
他一直怕自己老了以后,和那些年老怯懦的老前輩們一樣,喪失勇氣。
他需要兄弟們一直提醒他。
在他心底深處,那些兄弟們的魂,都在這柄潑風刀里。
直到黃泉的盡頭,他都有資格跟先行的兄弟們說一句:
“老子不是一個慫貨!老子,終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