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柏能看到的一切,自然曲陽也能看到,雖然不知道這其中的緣故,但形勢明顯是對他們有利,曲陽如何不懂得利用?
既然廳上的大多數正派高手都陷入困局,這也意味著……曲陽的絕技可以盡情施展了。
他的招式也陡然一變,使出了魔教專有的武功,“天魔掌”。
“天魔掌”共二十三式,招式狠辣毒冽,以攻代受,乃是日月神教上一任教主親自傳授于曲洋的,針對的就是他沉穩有余狠辣不足的性格缺陷。
數招一過,陸柏就感覺壓力驟增,原本壓制的局面竟被曲洋慢慢板了回來。
陸柏也知道,此時情況有變,越是拖延時久,對自己越是不利。
尤其是對方居然使出了魔教神功,顯然這人便是傳聞中的魔教長老曲洋了。
若是放在一炷香之前,只要他大喊一聲,便能揭穿曲洋的真面目,那么周邊所有的正道人士都會出手,這曲洋勢必死無葬身之地。
然而此時大廳內除了還在比斗的四人外,已沒有半個還能站著的人,甚至陸柏都已聞到一股淡如素蘭的味道,即便他及時閉氣,然而卻也感覺到了一陣眩暈。
是時候拼命了,不然恐怕連拼命的資格都沒有了。
強行閉住身上諸脈的氣血運行,陸柏一口咬破舌尖,一股血箭頓時沖著曲洋噴出。
曲洋恐怕有詐,向后跳了半步,避開這口鮮血。
然而這就給了陸柏機會,他伸手入懷,摸出一把銀針,卻沒有借機投向曲洋,而是……
轉身射向劉正風。
原本丁勉嚴防劉正風,猛攻數十招后劉正風內力漸漸消耗,丁勉穩住心神,穩扎穩打之下,劉正風壓力徒增,眼看著已是苦苦支撐,雖未呈敗像,卻已無還手之力。
沒想到一旁的陸柏舍棄了曲洋,居然不顧江湖道義,以堂堂嵩山派長老之資,施放暗器偷襲自己,劉正風頓時手忙腳亂,一時險象環生。
銀針倒躲過了大半,卻數量太多,他依然中了三根,頓時感覺半身麻痹,使不出半分力氣來。
丁勉又怎么可能放過如此千載難逢的良機?
劉正風身子方一頓時,肩頭已被丁勉重重一掌擊中,整個人就飛了出去,還在空中,一口鮮血已然噴出。
曲洋也未曾想到,陸柏居然那么狠,寧可將后背空門完全暴露在自己眼前,也要先殺劉正風。
這如何能讓他得逞?
顧不得太多,雙手連發,黑血神針已盡數彈出,這一次曲洋全力施放,身上所有的十八支毒針,幾乎不分先后,同時激射向丁、陸二人。
相比起來,陸柏雖然空門大露,卻只有五根神針是射向他的身后,而剩余的十三支神針都是沖著丁勉去的。
曲洋自己也足尖點地,撲向丁勉,凝聚了全力的一記天魔掌已然揮出。
原因只有一個,就好像陸柏寧可一死,也要助丁勉斬殺劉正風一樣,曲洋并不在意今日能殺掉多少嵩山派的高手,他唯一的目的就是保證劉正風的安全。
然而,陸柏既然已經做好了一切最壞的準備,就不會讓曲洋有機會援手劉正風,他悶哼一聲,用背脊完全擋住了丁勉,十三根黑血神針一根不少,都被他用后背擋住。
甚至,連曲洋那十成功力的一掌,他也挺身擋了這招。
慘笑一聲,仙鶴手陸柏傾盡最后一絲余力,借曲洋那一招之力,騰身一掌轟向劉正風。
與此同時,丁勉也明白了師弟的意思,同時躍起,兩人聯手,撲向劉正風。
形勢一下子急轉直下,雖然陸柏眼見得是活不成了,可劉正風也深受重傷,生命危在旦頃刻。
而曲洋一掌擊中陸柏厚,身形頓時一挫,一時來不及援救劉正風,心中頓時如墜深淵。
完了!
此時,在沒人注意到的角落,眼見得大廳內其余正道人士都已挺不住迷煙,不支倒地失去了知覺,徐陽這才長身立起。
是時候展現真正的技術了。
若是之前,徐陽自然是沒有把握同時對付兩名嵩山派的一流高手。
眼前這兩位,比起“禿鷹”沙天江要遠勝不止一籌。
而徐陽的真實功夫,就連沙天江都未必能贏,更何況是丁勉和陸柏。
不過此一時也,彼一時也。
陸柏中了十三根黑血神針,又被曲洋一掌打中后心,如今不過是強撐著最后一口氣,等到落地估計就得氣絕身亡。
而丁勉的情況雖然好一些,但也在不知不覺中,中了迷煙之毒,十成功力發揮不出三成。
別說是他了,就連曲洋和劉正風其實也都中了迷煙,只是身在局中并沒有時間去顧及。
徐陽之前的出手,就是為了挽救曲洋和劉正風的性命。
他總是覺得,這兩個難得的江湖好男兒,實在是不該死。
也許是那首港版的“笑傲江湖”之曲給他的印象太深了,這次能有機會改變歷史,若是不嘗試一下,恐怕今后會后悔終生的。
此時,丁勉、陸柏的掌力所及,離劉正風已不足一步之遙。
而劉正風身中數根銀針,又中了丁勉的“大托塔手”,此時全身氣血紊亂,除了一口口地吐血,就連閃避的力氣都沒有了。
陸柏一貫犀利的眼神已開始慢慢渙散,但最后一絲念頭讓他還能撐住這一刻,他一定要看到劉正風死在他的面前,這才能瞑目。
他知道,以丁勉的武功,對付曲洋問題不大,這場大戰,終于是嵩山派贏了。
只可惜,代價太大了些。
左師兄,師弟不能再陪你征戰江湖了,你多保重!
然而,期望中一掌擊殺劉正風的畫面,最終沒能到來。
一抹淡淡的月光掠過,在這個夏天午后。
好奇怪啊,大白天如何來的月光?
這是嵩山名宿,十三太保排名第三的“仙鶴手”陸柏,最后的一絲念頭。
隨后,他便閉上了眼睛。
那道月光,切斷了他最后一絲生機。
也切斷了他的右掌和脖項。
帶著陸柏殘魂的刀鋒,掠過已經開始下墜的尸身,直撲丁勉。
此刻,擺在丁勉面前,只有兩個選擇。
拼死擊殺劉正風,又或者,轉身擋住那抹詭異的刀光。
丁勉選擇,
沒錯,這位排名第二的太保,嵩山派左冷禪之下第一人,江湖聞名的“大托塔手”丁勉,選擇不戰而逃。
因為他實在沒有勇氣面對那抹帶走他師弟性命的月光,更沒有把握在這一切之后,還能面對曲洋的天魔掌和黑血神針。
更何況,那抹神秘月光的背后,是身著華山派弟子服的無名少年。
難道是華山派和衡山派聯手布的這個局?就是為了借機暗殺嵩山派四大太保?
難道這場所謂的“金盆洗手”大典,徹頭徹尾就是一場陰謀?
一場針對嵩山派的陰謀?
螳螂捕蟬,黃雀在后?
即便是背負逃兵的惡名,他也要把這個危險的消息傳遞回去,讓左師兄能有所防備!
這樣,那些師弟沒才算沒有白白犧牲。
然而,他終究是高估了自己現在的狀態。
那股迷煙讓他思緒混亂的同時,也影響了他的速度和反應。
他急退,同時詫異,那個白衣少年,為何沒有半點追擊的想法?
他甚至沒能感覺到什么異樣,直到退出十數步后,被躺在地上向大年的尸身絆了一下,這才噗通一聲,栽倒在地。
再也沒能爬起來。
之前,在他還未察覺的時候,他的脖項早已被那抹月色掠過,只是刀太快,來不及痛。
刀快到,他中刀之后還能思考,還能做出抉擇,還能跑出很遠……
丁勉的頭顱,已經滾落在一邊,尸身倒栽在一旁,就如同一條被拋棄在溝渠中的死狗。
死得毫無尊嚴。
甚至他的血,和向大年流出的鮮血融在了一起,任誰都分不清,哪些血是衡山派弟子向大年的,哪些是嵩山派長老丁勉的。
他殺了向大年,向大年的尸身卻絆倒了他。
一飲一啄,皆有因果。
徐陽淡然收刀。
曲洋不由得輕嘆了一口氣,他發覺越來越看不懂眼前這個少年了。
一刀雙殺,同時斬殺兩名太保!
加上沙天江,十三太保今天折損的四大太保,倒有三人是死在這少年手上。
一共就只用了兩刀。
這話說出去,根本就沒人信。
“小兄弟老夫又欠你兩個人情。”曲洋說道。
“這很公平,兩條人命,兩個人情。”
“這位小…小兄弟,劉某也欠你一個人情。”劉正風掙扎著挺起身來,席地而坐,只是口中不時有血涌出,顯得他的傷已至肺腑。
“何止,方才老哥騙了你,你的家眷也是被這位小兄弟所救,老夫不過就是搭了把手。”曲洋笑道,索性也一屁股坐在了劉正風的身邊。
徐陽一看這兩位都坐下了,也就顧不得地上滿是血污,找了塊算是干凈之處,盤膝坐了下來。
“舉手之勞,不必言謝。”
劉正風看了徐陽一眼,勉強提起精神道:“劉某眼見得是不成了,大恩不言謝,唯有來世結草銜環報答小兄弟的大恩了。”
“我看劉師叔年富力強,也不像是早夭之相,何苦說這種喪氣話?”徐陽笑道。
“方才劉賢弟中了陸柏的銀針,此時恐怕已將毒發,這是嵩山派秘制的毒針,雖比不上日月教的黑血神針,沒有他們的獨家解藥,也是九死一生。”曲洋慨嘆道,他一心來救劉正風,沒想到功虧一簣,最終還是失敗了,雖然殺了四大太保,卻也于事無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