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看牢牢把守住大門口的左冷禪,徐陽腦子里飛速地在盤算著。
逃,肯定是沒戲了,哪怕運氣再好,左冷禪在這種關鍵時刻會百密一疏,一時輕敵,真讓自己逃出去,那么先前自己在華山派所做的一切努力,都會頃刻間化為烏有,重新回到一窮二白毫無依仗的局面。
這個代價實在是太大了。
到那時,身為華山派的殘余弟子,即便是徐陽能夠僥幸逃生,那后半輩子也必須為華山派的崛起而努力,拜入別的門派,人家根本沒理由收下你。
這無疑會讓自己的登天之路重新變得前路茫茫。
這個選擇肯定是無法接受的。
面對如此困境,徐陽反而覺得答案變得簡單了。
劍,已在手。
廳堂內所有的慘叫和喧嘩,都已經拋諸在腦后,此刻徐陽的眼里,只有那二十多名正在大殺特殺的蒙面高手。
說是高手,那也只是江湖上的一種統稱。
高手和高手之間,是不一樣的。
東方不敗固然是高手,而田伯光、余滄海也一樣是高手。
這二十多人內,自然有著十三太保這種檔次的一流高手存在,也會有一些在徐陽眼里不過是用來充數的二流高手。
當然在江湖上,這些二流高手,隨便拉出來一個,也是可以威震一方的存在,只是在如今徐陽的眼里,例如田伯光之類的所謂高手,早已當不起自己的一劍。
就是這么橫!
至于說嵩山派的十三太保,相互之間自然也有高低上下之分。
武功最高的那幾位,先后都已經死在了徐陽手下,雖然有些是用了些手段,不過留下來的,除了個別,其他幾位都屬于一流高手中比較弱的那種。
按理說,今天殺到金刀門的這些高手們,除了左冷禪,其余都不足為懼。
奈何,他們人數太多了。
所謂螞蟻太多了也能咬死大象,他們并不是螞蟻,徐陽也不會是大象。
可以說,是一頭猛虎同二十多頭餓狼的對峙。
可別忘了,餓狼的背后,還有一頭虎視眈眈的雄獅,在冷漠地關注著這一切。
由于這次是被算計了,以至于徐陽在嵩山派發難之前,并沒有足夠時間來布置太多的手段。
所以,今夜必須是實力的對決了。
既然如此,那就來吧。
徐陽反而放松了心態,這時候誰都靠不住,可以依靠的,唯有手中長劍。
劍尖帶著一絲詭異的顫抖,刺向了距離最近的一個蒙面人。
徐陽能看出來,他是個高手,即便是在這二十多個蒙面人里,也絕對能排進前十的那種高手。
正好拿來祭旗!
蒙面人剛剛砍翻了兩個士紳打扮的中年男人,說實話,以他的身份,做這種事根本就是牛刀殺雞,然而他必須做。
左師兄的命令,嵩山派上下還從未有人敢違逆。
漫說是殺人了,就算左師兄讓他立刻自盡,他也不會有半分猶豫。
因為他知道,左師兄既然下了這個命令,就必定有他的道理。
信任,本就是基于實力,基于一次又一次的勝利。
即便是最近的兩次行動,都不幸失敗了,他還是覺得左師兄的安排沒錯,只是可能運氣不太好罷了。
因此,即便左師兄這次的命令,是殺盡這些手無寸鐵的人,他也不覺得有什么問題,只是有些氣悶而已。
不過,當他發現有一名華山派的弟子,居然敢向自己揮劍的時候,他反而笑了。
難得,一個有血性的華山弟子,那就由我卜沉來成全你,送你歸西吧!
只是小伙子膽氣不俗,武功卻明顯不行,看看這一劍,歪歪扭扭的,毫無力道。
或者挺身而出這一劍,已經耗盡了他所有的勇氣。
蒙面人一劍劃出,就想蕩開這華山弟子刺來的長劍。
然而,他這一劍,卻平白落了個空。
他的心,也隨著這一劍,落得空空蕩蕩。
他知道,他錯了。
錯得很厲害。
錯得要命!
隨后,眼睜睜地,看著對手那貌似歪斜無力的一劍,劃了個詭異的角度,仿佛是劃破了時空的界限,已經莫名地出現在自己的脖項之上。
“你!”聲猶未落,他就感覺全身的氣力瞬間被抽空,就如他脖項處噴涌而出的鮮血一樣,再不復返。
左冷禪眼見得這一幕,雙眉微皺。
他從未想過,卜沉會一招落敗,殺他的人竟然只是一個籍籍無名的華山派年輕弟子。
好手段啊。
看來岳不群這些年的蟄伏,并非是一無是處,反而培養出了不少人才么。
還未等左冷禪念頭回轉,卻見先前那個從未見過的華山派弟子,轉瞬間已經劍殺三人了。
這三人,沒有一個不是高手,而且還是高手中的高手。
左冷禪恍然大悟,怪不得之前十五名嵩山高手,居然悄無聲息地就隕落在了玉女峰,看來必定就是此人出手了。
別說他,便是不遠處的岳不群和寧中則看了,也都瞠目結舌。
寧中則是見過林平之逼死鐘鎮的手段,但那時的他,似乎并沒有如此濃重的殺氣,也并沒有如此果決的劍招。
而此刻的他,猶如一尊殺神!
難道說,玉女峰那次,這個小徒弟還留了手?
未免,太可怕了吧?
王元霸則是一面欣慰,一面擔心,他當然可以看出來那些蒙面人并非凡俗,反而招式之中都帶著嵩山派武功的痕跡,因此自己的外孫能三劍刺死三名蒙面高手,可說是喜中帶憂。
喜的是,女婿家后繼有人,外孫絕對能光大林家的門楣。
憂心的是,如今局勢難以控制,越是武功高,越是容易被那些蒙面高手圍攻,即便平之渾身是鐵,也難以應付那么多的高手啊。
果然,剩下那些高手都覺察到了這個白衣飄飄的少年劍客,他們從未見過如此犀利的劍法,更沒有見過殺高手如草芥一般的人。
就算是左盟主親自動手,也不能行一步殺一人吧?
隨后,他們又將這個念頭拋之腦后。
武功再高,就他這個年紀,無非就是在劍道之上有異才,內力必定不足,即便是耗,這么多高手也能耗死你了。
這些蒙面人都停下了追殺的腳步,隱隱間從各個方向圍攏住了徐陽。
徐陽并不介意,既然決心已定,那么也只有殺光面前這些人,他才能有一線生機。
別忘了,還有個左冷禪在一旁做壁上觀。
以他的武功,若不是看準了機會,根本不可能隨意出手。
即便是蒙著臉,他依然是那個陰冷孤高的左盟主。
天下能值得他出手的,恐怕不足十人之數。
自己今天進入他的眼界內,不知道應該說是幸運,還是不幸呢?
徐陽便想著心事,邊踏出了第四步。
不管面前是什么魑魅魍魎,不過一劍了之。
身后有風聲撲來。
徐陽并不介意,既然站在了這個殺戮場,必定會被圍攻。
你來隨你來,我只一劍去。
隨意向身后揮出一劍,便看也不看,繼續往前踏去。
伴隨著他的腳步聲,第四名高手捂著脖子,倒在了血泊之中。
四步,四劍,四條性命。
如此驚艷的殺戮,居然會出現在此時此地,這是任何人事先都沒有想到過的。
第五步,徐陽正面的那名蒙面人有些顫抖了。
長鞭已然抽出,這不是他的本意,而是多年來的戰斗養成的習慣。
無論多強的敵人,也必須接過這一鞭,才能靠近自己三步之內。
這已經化成了一種本能。
然而徐陽不接。
他看似隨隨便便踏出的那一步,就已經在鄧八公近身兩步之內,加上手臂和手中寶劍的長度,已經足以威脅到他的性命。
于是徐陽便出劍,渾然不顧身后卷挾而來的長鞭,發出的呼嘯之聲。
如毒蛇吐信般,長鞭卷著風聲撲來,但忽然間,毒蛇的聲音忽然停歇,狀如白骨的長鞭已經失去了以往的威力,軟軟地耷拉在了地上,像一條七寸被折斷的死蛇。
因為它的主人,此刻已經倒下。
五步,五劍,五條性命。
左冷禪悚然而驚,這白衣少年的劍法,讓他感覺到了一種從內心深處傳來的無力感。
不是危機,不是恐懼,只是無力。
就好像多年前,他剛剛拜入師門時,看著自己的授業恩師被魔教長老一掌斃命時的那種感覺。
毫無阻擋的必要,因為根本就擋不住。
死里逃生之后,他便發憤圖強,那種無力感讓他感到羞恥。
多年后他終于親手殺了那個魔教長老,替恩師報了仇。
他終于擺脫了糾纏他半生的恥辱,從此再也沒有人讓他再有那種無力的感覺。
只是,那時左冷禪只是個無名弟子,就好像今日那個白衣少年一樣年輕一樣無名,他有著美好的前途,有著巨大的潛力。
因此當時那種無力感他根本就沒有放在心里,因為他知道,始終會有一天,他終將突破到一個巔峰,那個讓他感覺到無能為力的魔教高手,勢必會倒在他的腳下,成為他攀登人生高峰的一塊墊腳石。
但他從未想過,這種略帶生疏,充滿恥辱的無力感,這輩子居然會第二次降臨在他身上。
而對象,卻是一個遠比當年的他更為年輕的少年。
怎么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