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冷禪越想越是憤懣,甚至連在體內運行的真氣都有了一些不穩。
不好,這是要走火入魔的先兆。
正在左冷禪慌亂之時,背后要穴上被人一指點中,一股磅礴大氣的真氣眨眼睛便行走諸脈,帶動了他體內寒冰真氣一一歸諸各脈,成功地解除了這場危機。
左冷禪這才恢復了往常的平靜,站起身來,轉身對身后那位救他性命的高手,深深地施了一禮。
“多謝大師,救左某一命。”
身后那人,體態肥胖,形容古怪。明明是一身富紳的打扮,卻戴了頂古怪的大草帽,臉上更是刀傷縱橫,一張臉根本看不出原本的模樣。。
“你這家伙,不好好修煉,心又亂了?”
語氣雖不友善,但卻帶著一份關切之情。
左冷禪的臉色有些惶恐,他雖然曾經貴為五岳劍派的盟主,但實際上現在卻只是一個孤家寡人。
“多謝大師提點,只是左某一直沒能想通,那華山兩師徒,從何而來的神奇劍術。”
被叫大師的那位富紳,嘻笑道:“你若知道了,便滿意了?”
“朝聞道,夕死可矣。左某不才,至少死前也要知道,我到底輸給了誰,輸給了何種劍法!”左冷禪依舊氣息不平。
“咄!”不知從何處拿來一根短棒,富紳一棒打在了左冷禪的頭頂:“一切都是虛妄,輸是虛,贏也是虛,劍法神通都是虛,生死更是虛!”
左冷禪眼前一花,頭頂傳來的劇痛讓他不得不清醒了。
“多謝大師棒喝,左某,不…弟子領教了!”
這便是佛家所謂的當頭棒喝,沒想到這富紳打扮的胖子,居然會是個禪宗高手。
原來這位大師,便是少林派來幫左冷禪的高手。
左冷禪在位時,方證大師雖然并不喜歡他的咄咄逼人,不過既然是互相利用,就不存在喜歡不喜歡這種說法了。
左冷禪在嵩山被滅門那晚,果斷敲響了少林寺的大門。
他知道,當他的敵人是岳不群和徐陽,那當今世上便只有少林和魔教可以讓他暫且安身。
但和魔教斗了一輩子,他可不愿意最后去投那邊。
何況近年來魔教行事頗為顛三倒四,只怕自己沒能見到東方不敗,就被他手下人干掉了。
至于少林派,左冷禪自然知道他們并非如平日里表現出來的那么清靜無為,與世無爭。
相反,這些和尚心里的野心恐怕一點都不比他這個五岳盟主來得少了。
果然,方證大師親自出迎,給左冷禪的禮遇一點都不下于他全盛時的待遇。
就這樣,左冷禪在少林寺一待就待了足足半年。
期間養傷修煉自然不提。
前些日子,方證大師離開少林,前去華山恭賀岳不群的女兒嫁人。
左冷禪這才有機會,混在了行腳僧人里一起下了少室山。
當然,他并未有機會重新上玉女峰,只是被方證安排在了山下的農家小屋里暫住。
方證下山回寺之時,給他留了十幾名僧人,但這些人左冷禪一個都未曾見過。
方證并沒有留下半句命令,只是讓這些僧人聽從左冷禪的調遣。
然而,左冷禪發現,這十幾名僧人統統換上了平常百姓的衣物,有裝作樵夫的,有裝作釣叟的,自然也有冒充富紳的。
意思已經很明白了,這些人以后隨左冷禪調遣,一旦出了事,他們也和少林派無關。
面前這個胖子,便是這些僧人的首領,法號叫做玄通。
這絕對不是少林寺這幾代人的法號排序。
應該也是個假名。
不過比起他的武功和佛法,左冷禪覺得其它一切都只是虛妄了。
那十幾名僧人,個個都是高手,高手中的高手。
甚至左冷禪覺得其中最弱的一個,也不比他手下嵩山十三太保中最強的那幾個差了。
也就是說,往日里他最為得意的十三太保,少林派隨隨便便就派出來的高手,都能贏了他們。
這就是真正的大門派的底蘊,平日里隱藏的實力,可說是深不可測。
而左冷禪居然完全不知道。
虧得往日里他還一門心思,想要取代少林派的地位。
開什么玩笑,硬懟,估計都懟不過啊。
所謂夜郎自大,就說得是自己這種人吧?
左冷禪苦笑。
方才若不是有玄通大師,自己也許就走火入魔,一命嗚呼了。
越是高深的內功,越是容易一念之差而走火入魔。
自己方才居然在修煉的時候,想那些有的沒的東西。
真是作死。
想到此處,左冷禪又深深地施了一禮,道:“多謝大師指點,待弟子完成了心愿,一定皈依我佛,投入大師座下做一名沙彌,到時候還請大師不吝收留!”
但玄通卻嘻嘻笑著說道:“施主與我佛無緣,貧僧其實也沒多大緣分,估計等這次事情做完,又要面壁思過個二十年了。”
左冷禪悚然一驚,少林的寺規還真是森嚴,居然因為這點小事,就要面壁二十年?
何況這任務也是少林方丈安排的啊。
玄通似乎看懂了左冷禪的想法,依舊嘻嘻笑著道:“面壁只是貧僧自己對自己的處罰,并非少林寺規。”
左冷禪點了點頭,或者這位高僧是擔心殺戮太過吧。
沒辦法,仇恨在他眼里比什么都大,即便是將來要下九幽地獄,也讓左某一力承擔吧。
“大師這次,打探來了什么消息?令狐沖是否下山了?”左冷禪突然想起,今日一早玄通大師便已經出發,現在時值中午,不知道他打探到了什么消息。
玄通搖了搖頭,輕輕嘆了口氣道:“山上并無什么動靜,令狐沖也并未下山。左施主的計劃,似乎并沒有什么效果啊。”
先前方證大師下山時,左冷禪是故意露出身形,想要吸引令狐沖前來探查,想要一一擊破。
但沒想到,對方居然沒有上當,反而是帶齊了人手再前來。
當時那十幾名僧人還未到齊,左冷禪便放棄了一舉殲滅華山派弟子的打算。
誰知事后他們居然便不再下山來探查了,這讓左冷禪非常的懊惱。
早知如此,當時哪怕是付出一定的代價,也要下手。
不過這世上并沒有后悔藥,因此每日里他只能反復不斷地在四周顯露行蹤,期望玉女峰上再次犯錯。
今日玄通執意要一人前去打探消息,左冷禪當然也希望會有些好消息。
卻沒想到,得來的依舊只有失望。
“再等三日!”左冷禪咬了咬牙道:“三日之后,再沒效果,我們便先退回去。”
“恐怕是退不了啊。”一襲白衣,徐陽重又出現在左冷禪的面前,微笑道:“左盟主,好久不見?”
“退!”
左冷禪并沒有同徐陽攀交情的想法。
他心里只有一個念頭,退!
這個殺神什么時候回華山了?
那十多名被安排在各處要道的少林僧人,居然一個都沒有察覺?
此時左冷禪身邊就只有他和玄通大師,兩人聯手,或者能擋住徐陽。
但他絕不可能只身前來啊。
必定還有后招,否則如何會這般心態平和,怡然自得,居然還同自己打招呼?
只有跑!
但玄通大師卻完全沒有這個打算。
他是少林派派內百年難遇的天才,但他卻不是嵩山少林寺的人。
玄通出身于南少林,莆田少林寺。
此刻,他的眼神中有一種神秘的意味,難以形容。
對于一早便跑路的左冷禪,玄通很失望。
若是一個人連失敗都沒有勇氣面對,那他便會一直失敗下去。
這是他的師父教給他的第一件事。
顯然左冷禪已經失去了作為高手的榮譽感。
那他就生不如死了。
玄通并非一直便是勝利者,他曾經不止一次地輸給給同門。
每一次失敗,都會讓他變得更為強大,因為他會從失敗中找到自己的缺點,找到敵人的優勢所在。
然后修正,學習,直到超越對方。
所以十年之后,他已經是南少林的第一高手。
他開始向北少林的諸位師叔師伯們發起了挑戰。
結果很慘痛,他一直在輸。
兩者的差距實在是太大了。
南少林偏安一隅,自然無法同身處中原的北少林比底蘊比實力。
但派內的比斗,往往都是點到為止,他雖然敗了,卻很難做到破而后立。
當他發現僅憑這種無關痛癢的派內對決,已經完全無法提高自己的水平時,他毅然離寺而去。
在江湖上,他自然有另一個身份,那個身份如流星般一閃而過。
誰都知道,曾經有個錦衣金刀的短發少年,曾經在一年不到時間內擊敗過無數威名赫赫的高手。
關鍵是,他從未表明過自己的身份,而且只求勝敗,并不殺戮。
非但是各路高手,就連五岳劍派和魔教的高手,他都從未放過。
大家叫他“錦衣公子”,一時間他的威名傳遍了整個武林。
最后一次,他被人圍攻,重傷而逃,江湖上從此便沒有這個人的聲音。
誰都不知道,這名“錦衣公子”最后逃回了南少林,面壁二十年后才破關而出。
臉上的傷疤不曾更改,但他整個人都變了。
變成了一個成天樂呵呵的胖和尚。
但這個胖和尚,再次登上嵩山少林寺的大門后,已經沒人能敵得過他了。
就連方證大師,也只是勉強和他打了個平手,之后更是吐出數口鮮血。
事后,方證大師只說了一句話。
“或許,南少林的崛起,就要靠此人了。”